吃吧”老祖宗拉着她的手起身,有些得意丢開她“我現在胖了點,有力氣了,我現在都不用她們扶我了,都是我自己走的,不信你看看,你看看——”
“呵呵呵”看着老祖宗孩子去的神情,林黎也忍不住笑了,門外管琳走進來,剛要開口,看到林黎的神色後,也低下了頭,沒有禀告。
三天過去了,前朝沒有一點兒消息,林黎知道這件事還是過去了,第四天頭上,林黎帶上些東西,去看望父親,還沒有到那個村子,一股悲切迎面撲來,路邊,河邊,四邊,池塘邊,全是穿着重孝燒紙的人,抖得不像樣,林黎跳下馬車,跑進了家。
堂屋中間的靈堂讓林黎的血液瞬間倒流,直到父親走出來,林黎才算是反應過來,看到父親紫色紙張寫的靈位,林黎再一次愣在了當場——是梅姑,梅姑的靈位。
☆、痛失至親
堂屋中間的靈堂讓林黎的血液瞬間倒流,直到父親走出來,林黎才算是反應過來,看到父親紫色紙張寫的靈位,林黎再一次愣在了當場——是梅姑,梅姑的靈位。
“怎麽,怎麽回事?”哆嗦着,林黎看着簡陋的靈堂,看着靈堂後的黑木棺椁:不過三天的時間,就天人永隔。
“黎兒”父親開口,聲音裏都是絕望“為父想讓梅姑以林姓入駐鄰家祠堂,你可願意?”
“父親”林黎走過去,接過父親手中的靈位,淚水一滴滴滑落,滴在靈位上“這是怎麽回事?”
“女兒”林父的聲音缥缈“日後遇到事情不可沖動,要聽夫家的話”
“父親”挎着林慎卿搖晃的身子,林黎的眼裏含着淚,全身顫抖“這,這是怎麽回事?”
“河堤上,77條人命”林慎卿萬分悲傷,身子往後仰被林黎扶住了,衆人幫忙,扶着林慎卿回了堂屋,聲聲悲切,坐在主屋的椅子上,林慎卿有氣無力的耷拉着腦袋,林黎送別衆人後,披了重孝一個人坐在靈堂前,燒着紙,淚水打濕眼眶。
皇甫晔跑了進來,看着白色靈堂黑色棺椁,瞪大了眼睛,臉色蒼白,經過林黎,皇甫晔走向林慎卿,看着林慎卿的悲切,雙手抱拳,林慎卿只是閉上了眼睛,示意皇甫晔坐下。
“岳父”心情極度難過,皇甫晔坐下後擡眼看林慎卿“朕要動手”
“不可”擡手,林慎卿扶着胸口,低低的喘着“現在的舊部看似安穩,不過是個假象,外邦初定,皇上現在急急地處置舊部,只會落人口實,而且關竟身份特殊,他們雖然蠻橫,但是只在這一帶,其他的地方還算安穩,所以,皇上,暫時忍下”
“可是——梅姑”
“皇上”捂着胸口,林慎卿至始至終沒有擡頭“皇上若是因為梅姑一人做這樣不利的決定,大可不必,老夫,老夫…”捂住胸口,林慎卿再說不出話,只是低着頭坐着。
“岳父”感覺到林慎卿的悲傷,皇甫晔再次拱手“還請岳父示下”
“回去封賞他”手握緊成拳,林慎卿擡起頭,眼神決絕,似乎老了十歲“大加的封賞他,以太皇太後的名義封賞他,他自認朝廷動不了他,那就按照動不了他的辦,放松他的警惕,既然沒有出口,那就求個絕地逢生”
“…。”握着拳頭,皇甫晔看着林慎卿的眼睛“如何絕地逢生?”
“既然已經多了這77條人命,那就索性鬧大,鬧上朝堂,鬧到太皇太後,鬧到光明殿去,就算是舊部,就算是只有這一個鎮子,這近百條人命的官司,也夠他關竟受的”
“…。”堅定的點頭,皇甫晔看着門口那口黒木棺椁,深出口氣,眼神決絕。
這個鎮子飄着的悲傷,經過了解林黎才知道,河堤塌了,修河堤的人全埋在了下面,包括躺在棺椁裏去送飯的梅姑。
這一去,就是77條人命,大的小的,壯年,孩童,老人無一幸免。
三天的喪事過後,林黎回了宮,走向了太和殿。
殿內,關竟正在殿內跪着,聲淚俱下,聲聲悲切,皇甫晔在書案後坐着,一言不發沉着臉看着關竟的訴說,站在了太和殿門外,林黎一直在站着,直到皇甫晔說了:起身吧,你回去吧。
她在關竟出來之前,她也走了出來,她能理解皇甫晔的做法,卻不能認同皇甫晔的做法。
當晚她去看了父親,父親聽到她的訴說後,只是說,看來鬧的還不夠大,就轉身回了屋。
第二天一早,她再過去的時候,院子裏圍滿了人,心中的不安加深,她撥開人群進去,發現父親,她的父親林慎卿直直的躺在了薄席上,只是一瞬間,她的天地一片黑暗,在小順子跑過來之前,她已經倒在了地上。
她的父親,林慎卿走了,随着梅姑而去了,這一次真的震驚了朝野,三天的光明殿商議,萬民書聯名上奏,刑部衙門被民衆占滿,事件一天天的在發酵。
她悲傷地無法抑制,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天一夜之後,回到那個村子裏給父親守靈,埋葬了父親的遺體,頭七的那天,她找了一家裁縫鋪,做了一件黑色繡着金色銀花的衣衫,當天晚上,她來到了修河堤的大閘上。
黑夜裏,她出現的時候,吓住了這裏所有的監工。
她數了一下,34個人,在一個大院子裏,在外面悲聲陣陣,白色紙錢鋪地的時候,這些人正在赤身肉搏,喝酒吃菜,大講黃段,那笑聲刺耳的讓她想一個一個的砍掉他們的腦袋。
“你,你是誰?”在林黎出現以後,那些人吓得掉了酒壇跟雞腿,節節後退。
“他們祈禱的人啊”冷笑着,林黎把手裏的刀放在了桌子上“你們不是每天都在聽嗎?我以為你們對我很熟悉呢?”
“你,你,你是那個英雄”終于有人哆嗦着開口,林黎哼笑着轉頭看他們,一步步逼近,提着手裏的刀。
“說”提着刀一步步逼近,林黎咬着牙,在燈光下看着他們,沙啞因為哭泣偷着沙啞“他們為什麽會死在河堤上,是不是你們故意的”
“不是,不是我們”那些人吓得腿哆嗦,結巴着開口“是,是,是關大人,上面在查這件事,我們,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英雄,英雄饒命啊”是,他們怕,非常的怕,但是他們沒有想到,遠在千裏之外的英雄真的會來。
“很好”咬着牙,掂着刀,她眯着眼看着眼前一個個兇神惡煞的人“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在一片驚呼裏,她舉起了手裏的刀,真如那說書人說的一樣,殺的昏天暗地,一個不留,天亮的時候,安靜的透藍的清晨,她走出了河提的院子,把沾着血的刀丢在了院子裏,她把那套染透的血衣燒給了那位說書人,她趴在了父親的墳前,痛痛快快的哭了個昏天暗地。
她,林黎,沒有家了,沒有家了,如果當初她勇敢一點,果斷一點,應着所有人的呼喚裏站出來,那梅姑就不會死,那她的父親也不會死,那她也不會沒了父親,沒了家。
這不是王爺拼死守護的天平盛世,這不是王爺想要的太平天下,這裏,是一座煉獄,沒有希望的煉獄。
身後有腳步聲,她不轉頭,也知道是他來了,只是這一次她只是揚起了頭,任兩行淚水滑落。
他在她身邊蹲了下來,往火盆裏扔着紙錢,擡頭看着林父的牌位,也是萬分難過。
“他們是關竟害死的”操着哭的沙啞的聲音,林黎轉頭看身邊的皇甫晔“是關竟你要怎麽做”
“你且等等”撫着林慎卿的牌位,皇甫晔開口,難掩悲傷“朕會處理好”
“我相信不會只有這一處是這樣”點頭,林黎轉頭看身邊的男人“我相信很多地方也是這樣,如果你只是這樣的回答,我看不到你口中的太平盛世在哪兒,你轉頭看看,這裏,大都,你的眼皮底下,這裏是人間煉獄,我問你,你說的天平盛世在哪兒?”
“…。”撫着林慎卿的牌位,皇甫晔沒有說話,眼裏的淚花明顯。
很久很久之後,林黎站起了身,轉身走,深秋的田野裏,她大步的走着,身邊的風呼呼的刮過,驟的,她站住了腳步,伸手抹掉了眼淚往回走,走到他身前,伸手拉起了他,拉着他跟她一起往回走。
不應該責備他,是的,真的不應該責備他,她相信他正在想辦法,但是,她不想就這麽慢慢的想,她要除了他,光明正大的不行,那就用些手段。
挎着皇甫晔的胳膊走着,身後的鞭炮聲響起,皇甫晔握着她的手,迎着日光居然笑了,盡管還含着眼淚“他們在慶祝,他們把英雄盼來了”
“呵”仰頭看刺眼的日光,兩行熱淚不止,挎着他的胳膊往前走“我父親會不會也盼着英雄來”
“盼”握緊她的手,皇甫晔的聲音隐忍克制“朕也盼過,人絕望到極致的時候,都會許下些願望,不管能不能實現,總想許下些願望,盼着這些願望,才能活下去,我想,林卿家也盼望過”
“我們不能讓我爹白白犧牲”握緊皇甫晔的手,林黎流着淚開口“我知道,我爹爹真的到了最後一步,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皇奶奶年紀大了”握着林黎的手往前走,皇甫晔唉聲嘆氣“朕,真的怕再刺激了皇奶奶,皇奶奶的身子承受不住”
“我知道”挎着皇甫晔的手,林黎的笑有些缥缈“他仗着皇奶奶,我就讓皇奶奶親自下旨殺了他”
“…。”拍了拍她的手,皇甫晔轉頭看她“朕幫你”
“…。”擦掉了眼淚,林黎站住出了口氣“我說過,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回到鳳栖宮,她發現關竟帶着關保在門口跪着,迎着深秋的日光,明顯感覺得到兩父子在瑟瑟發抖。
太皇太後在他們面前站着,神色凝重,像是在訓斥着什麽?擡頭看林黎走過來,太皇太後唉聲嘆氣的招手。
“你跟跟皇後請罪吧”太皇太後悲痛萬分“是殺是刮,就看皇後的了”
“皇後——”關竟聲淚俱下爬了一步跪在林黎面前“林大人去了,臣萬分悲傷,林老大人慈善,待臣厚重,臣就是再該死也沒有害林大人的意思,皇後,臣向皇後請罪”
“…”不着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林黎看着腳下跪着的父子,擡頭看站在一旁痛心疾首的太皇太後。
她真的想一腳踹向眼前的兩父子,把他們千刀萬剮,但是現在不是時候,關竟對太皇太後跟皇帝來說,是個至關重要的所在。
皇帝顧慮的是恩情,太皇太後顧慮的是這麽多年忠心耿耿的舊部情,如果她現在貿然出手,對誰都沒有好處,或者來說,關竟今天來,就是為了讓她動手,因為面上動了手,太皇太後一定會看這件事看的緊,就是說,他關竟日後無論出了什麽事,都是她做的,關竟走的這一步看似兇險,卻也萬無一失。
“皇後”關竟再次往前爬了一步,聲淚俱下“林大人的事兒,臣萬分悲傷,臣願意用一切贖罪”
“也不必”穩住了心神,林黎看着眼前跪着的父子“我父親年邁多病,此去跟關大人的聯系不大,關大人不必自責”
“…。”關竟明顯的愣在當場,他來的時候想到了一切可能,唯獨忽略了這一點,他沒有想過,皇後會用這樣的方式作為結尾。
“皇奶奶”林黎開口,對着太皇太後福身“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好”萬分的疼惜,太皇太後揮手,林黎福身後走進了偏殿的寝宮,真的坐了下來,眼淚也随之而來,打濕了臉頰。
“小姐”杏兒走了進來,哭的雙眼紅腫,趴在林黎的腿上,嗚嗚的哭着,撫上杏兒的發髻,林黎的淚水也順着臉頰滴着。
門外一陣大亂,伴随着一陣驚呼,林黎稍愣,拉着杏兒出去,看到大門口的情景後,驚的長大了嘴巴。
菱兒手裏拿着一把短刀,雙眼血紅插進了關保的左肩,現在正拿着刀在宮門口瑟瑟發抖的瞪着眼前的混亂。
“快快快”太皇太後大驚,對着身邊大亂的人群喊“快請太醫”
“菱兒——”看着菱兒上前,林黎跑過去抱住了菱兒的身子“菱兒——”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菱兒失控一般在大喊大叫,關竟吓得臉色發白,擡頭看着太皇太後“老祖宗,老祖宗——”
“菱兒”老祖宗大怒,拐棍敲着地“皇後都說了,這事兒跟關大人沒有關系”
“啊——”菱兒崩潰了一般捂着頭大叫,林黎伸手摟住菱兒的頭,難掩悲傷的哽咽,淚水順着下巴往下滴,杏兒站在一旁嗚嗚的哭,深秋的晴天,主仆三人的悲傷難以抑制,漸漸地,太皇太後不再說話,看着院子裏站在哭的三人,無奈的揮手關竟,示意他離開。
安撫了菱兒後,林黎帶着杏兒回到房裏,已經是身心疲憊,坐下來,也是以淚洗面。
太皇太後來了,林黎擡頭,摸了眼淚走過去,扶着太皇太後進來,在椅子上坐定,滿是憐惜的,太皇太後伸手為林黎擦掉了淚水,擡頭看她紅的紅腫的眼,示意她蹲下。
順着太皇太後的意思蹲了下來,趴在太皇太後的腿上,林黎的淚水還是止不住。
“我的兒”太皇太後開口,透着痛心“我知道你委屈,可是身在帝皇家,我們有太多的無奈,我們只能忍着,忍着能忍的,不能忍的,我們都要忍着,你知道嗎?”
“皇奶奶”她開口,哽咽出聲“關竟父子的所作所為,實在是——”
“奶奶知道”撫着林黎的頭發,太皇太後看着外面的天色“你說的奶奶都知道,但是這件事我們皇家是不能出手的,朝中重臣時時刻刻都在關注着這件事,如果關竟沒有大錯,我們是不能出手的,否則就會寒了那些舊部的心,皇上一早就跟奶奶商量過敲山震虎,可是奶奶覺得,還不是時候,起碼,現在還不是時候”
“哎”唉聲嘆氣,太皇太後的語氣充滿無奈“我知道皇後委屈,但是今天皇後做的極好,哀家很是欣慰,哀家一定會斟酌這件事,給我兒一個公道,我兒不要難過了,好嗎?”
“嗯。”含着淚,林黎擡起頭對着太皇太後點頭“我知道了”
“真好”疼惜的幫林黎撫掉淚水,太皇太後看着她“去給你父親上香的時候,替哀家獻上一株,哀家愧對林卿”
“好”握緊太皇太後的手,林黎眨掉眼淚,擡頭看太皇太後“我想去外面給我父親守靈,還請皇奶奶答應”
“好”笑着,太皇太後安慰的拍着她的臉頰,柔聲開口“別難過了,啊——”
“嗯”點頭,林黎握着太皇太後的手擡頭“皇奶奶許久沒有出宮了吧”
“…”緩緩地點頭,太皇太後低頭看着她。
“…。”吸了吸鼻子,林黎忍住悲切握緊太皇太後的手“我父親那邊風景很好,等過了陣子,我帶您出去看看,在那邊住幾天”
“嗯…”微笑着點頭,太皇太後愛惜的把她擁進懷裏“天底下,對哀家最好的就是皇後了”
伸手攬住太皇太後的腰,林黎靠在太皇太後懷裏閉上了眼睛,盡管她非常的傷心痛恨,可是她終究沒有忍心利用太皇太後的手除掉關竟。
是,她想過,除掉關竟,最有利的手就是太皇太後,但是太皇太後說的一句都沒有錯。
天下初定,除掉舊臣,只會讓朝綱內人心惶惶,只會讓太皇太後再次落得一個不仁的名聲。
是的,她确實從太皇太後的話裏聽出了弦外之音,她可以肯定,只要她堅持,皇奶奶一定會答應她,但是不行,也許有別的辦法。
辭別了太皇太後,林黎一個人穿着孝服,一個人出了宮,在父親的小院子裏住下,打理着房間,打理着院落,就像父親還在一樣。
皇甫晔晚上的來了,兩人說了會兒話,皇甫晔就在忙了,她出去走走,在河堤上,在小河邊。有時候她自己去,有時候帶着朱正去。
這兩天,這個小鎮風聲特別緊,每天都要大批的捕快,她知道什麽意思,他們在暗中抓人。
“夫人”這天晚上,熱鬧的街市上,林黎帶着朱正在一個馄饨攤前坐定,朱正端了碗混沌放在她面前,身邊又是一群人跑過,買混沌的婦人,看着那些人跑過去,憤怒的翻着眼睛“一群惡魔”
“這是怎麽了?”朱正端着碗,不解的看着來來回回的跑着的隊伍“這麽這麽多人”
“他們在抓人”賣混沌的婆婆小聲的開口,大批的人有跑了過去。
“抓人?”朱正聞言臉色緊張的護着林黎,小聲的開口“娘娘咱們回去吧”
“沒事”喝着湯,林黎擡頭看着在跟前來來回回跑着的人們,轉頭問婆婆“抓什麽人啊?”
“娘子有所不知”婆婆謹慎的開口“前些日子,英雄來了,殺了那些惡霸,這些人很害怕,整天提防着,就前兩天,關保死性不改的在調戲婦女的時候,被一個穿黑衣服的人給打了,打的很重,現在在家裏躺着呢,關竟那畜生能善罷甘休,就派人出來抓人”
“…。”若有所思的,林黎轉頭看四周:黑衣服的,是誰?!
“好在他們沒有以前那麽放肆了”婆婆走過來,看着那群人跑遠“據說關竟這次得罪了朝中的重臣,現在朝廷正查他呢,這個畜生的好日子總算到頭了”
“呵呵呵”朱正笑的很是尴尬,低頭看林黎絲毫沒有動的意思,也是無奈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些人跑遠。
又有一群人跑來,朱正示意林黎離開,林黎放下錢,跟着朱正一起往回走,對那位黑衣人,百思不得其解。
又過來了一天,風聲似乎越來越緊了,大批的隊伍在街上巡邏,細打聽才知道,關竟過來巡視的似乎,走到半路被人攔住轎子打了,打的非常重。
這天晚上,林黎靠着門口,看着一個身影閃過來,擡頭看來人,林黎白了他一眼,轉身進屋。
皇甫晔走進屋裏,拉掉臉上的黑面巾,脫掉外面的夜行衣進屋,看着林黎正在床邊坐着,走過去,站在她前面,低頭看她“你不是傷心嘛,我就去給你出氣了,我是你丈夫,這不是我該做的嗎?”
“…。”白了他一眼,林黎忍住笑意轉向一邊:半個月來,林黎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這些日子,為了尋找機會,她每天恨得手癢癢都沒有出手,她知道,他看在眼裏了。
“明天我們回去吧”折着被子,林黎沒有回頭,靜靜地開口“出來的也夠久了,也該回去了”
“…。”他走過去,從身後擁住她,貼近她的耳邊哄着“相信朕,朕一定給這些人,給你爹一個公道,好嗎?”
“…。”垂着眼,她堅定的點頭,松懈下來,眼淚再次湧上來打濕了眼眶。
“別哭了”非常的心疼,他拉正她抱着她“我知道你心裏苦,要不就先不要回去了,等到我處理好了你再回去,我明兒讓杏兒菱兒丫頭過來陪你”
“…”窩在他懷裏點頭,淚水沾濕了他衣襟。
第二天,菱兒杏兒來了,倆丫頭一進院子就開始哭,哭的林黎坐在屋裏呆了一上午,下午,朱正帶着菱兒杏兒去給父親上墳,她一個人走上了解,一個人順着青磚大街,走向了樓閣林立的鬧市,父親寫字的攤位前,她坐了下來,打起了幡子,在桌子前坐定。
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心不在焉的幫着別人寫着信,收幾文錢,閑下來的時候,就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唉”旁邊有人喊她,她轉頭,看到跟她毗鄰的桌子上坐着一個行腳大夫,三十幾歲的年紀,一身土黃色的斜襟袍子,梳着幹淨的發髻,一臉笑容的看着她“你是老林的女兒吧”
“是”放下筆,林黎轉頭看他,這一身土黃色的衣衫讓她想起了一個人,擡頭看他手裏的藥幡,林黎輕笑“您是?”
“林娘子好”笑的很是自然,那人對着林黎點頭“我姓宋,別人都叫華仁”
“哦”聞言,林黎輕笑“是宋先生”
“好說”那人走了過來,看着她,說的很是認真“小姐,可願随我去作證”
“…”這一次,林黎真的愣在了當場,只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在林黎不解的皺眉中,來人從懷裏拿出了一道令牌“不瞞林娘子,在下是這繁華縣的縣太爺,那關竟害的本縣民不聊生,本縣有意收集罪證告他,林娘子,你可願随本縣去禦前作證告禦狀”
“…。”看着眼前的縣太爺,林黎沉默了半晌開口“縣太爺怎麽來了這裏呢?”
“不瞞林娘子”宋大人義憤填膺的開口“本縣找了許多人,都不敢出面作證,這次本縣想趁着這個風波,索性就鬧他個翻天覆地,腦袋大了碗大的疤,本縣不怕”
“哦”看着眼前的宋大人,林黎若有所思的開口“宋大人有什麽計劃嗎?”
“當然有”宋大人像是看到了希望,湊過來低低的開口“因為本縣界臨河堤,這兩年修堤,全是關竟負責,都知道關竟吞了修堤的款項,卻沒有敢查,那本縣就索性從這個款項開始查,林娘子莫怕,林娘子只要願意出個面,本縣就不怕”
“可是我一個人也沒什麽用”林黎說出了心裏的顧慮跟疑惑,表示很為難。
“不妨事”宋大人說的很是有信心“只要有一個人跟本縣去,本縣就敢去告禦狀,就敢去鬧得他不得安生”
“…。”坐在桌子前,林黎看着眼前的中年書生,瞧瞧他身上的粗布衣衫,半晌開口“皇上不是說會處理嗎?”
“哎”宋大人唉聲嘆氣“皇上只是苦無證據,本縣願意死,給皇上找個證據,只要能扳倒關竟,本縣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唇角溢出一抹淺笑,林黎仔細的審視着眼前的這位粗衣布衫的宋大人。
“林娘子”宋大人似乎并不打算放棄“林娘子一定也想為令尊報仇吧,那林娘子就相信本縣一次,本縣一定保證林娘子的安全,本縣保證,決不讓林娘子傷絲毫”
“林娘子”看林黎沒有回話的意思,宋大人真的急了“您想想林娘子,就這樣算了嗎?聽街坊說,令尊難得一見的好人,要不然怎麽會有萬民書,是不是,林娘子,就聽宋某人一句,随宋某人走一趟,多則七八天,少則三五天一定回來”
“這麽短的時候,能做什麽?”坐在桌子後面,林黎說着自己的疑問“根本什麽都做不了”
“本縣手中有證據”說的很小聲,宋大人轉頭看四周“林娘子随本縣去告禦狀,林娘子只要作證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需要管,好不好?”
“…。”靠在椅子上,林黎審視着眼前的宋大人,斟酌再斟酌,這件事的把握有多大,是不是要去一趟,告禦狀?其實意義不大,不過要是有證據就另當別論了。
“林娘子”宋大人着急的開口,頭上冒着汗“算宋某人求你了,你跟宋某人走一趟吧”
“我不明白”問的很是慎重,林黎盯着宋大人的眼睛“如你所言,成千上百的受害人,為什麽偏偏找到我”
“林娘子有所不知”宋大人唉聲嘆氣“第一是宋某人去找都不願意去,第二是,你父親确實在本地有些威望,林娘子的話,可信度自然高一些,林娘子,就随本縣去吧,必定讓您快快回來”
“…。”盯着宋大人許久之後,林黎站起了身,望着宋大人的眼睛,說的很是嚴肅“我且信你一次,明天這個時刻,在這裏等我,我跟你去一趟”
“好好好”宋大人激動地不知所措,對着林黎鞠了一躬“本縣代表縣民,感謝您”
“…。”沒有再說話,林黎放好了桌位,收拾了東西,回了家,菱兒杏兒再整廚房忙着,朱正已經回宮了。
去房裏收拾了一些細軟,林黎走了出來,在父親的墓前蹲下,看着父親的墓碑,喃喃自語“父親,或許,我還是應該做些什麽,而不是在這裏等着結果,父親說對嗎?”
“…。”身邊刮來的風已經有些寒了,林黎站起身回家,已經是落幕時分,皇甫晔已經回來了,正在屋子裏的油燈前披着奏章,朱正正跟菱兒杏兒在忙活。
林黎走進屋裏,兩人都沒有說話,皇甫晔一直在低着頭批閱着奏折,油燈前,那一身紫袍顯得格外不搭。
在床邊坐下,她看着拿到背影,華麗的衣袍,簡陋的木桌,明黃色的印花奏折,一盞黑漆漆的燈芯,豆大的燈影搖動,一切顯得那麽不搭,一切顯得那麽不和諧。
突然,她有些內疚,父親去世的這一個多月以來,他都是這麽過來的,這一切不和諧的背後,是他對她的深情,這情,她怎能不記,怎麽能看不見。
走過去,她用身後抱住了他的脖子,正在批閱奏折的皇甫晔只是一愣,便輕笑着握着了她的手,轉頭看她“怎麽了?”
“我想出去一趟”對他,她無需隐瞞“今天我去街口爹爹的信桌,碰到了一個叫宋大仁的知縣,他說手裏有證據,要去告禦狀,希望我去作證,我想着,就去試試”
“…。”輕笑,皇甫晔放下了手裏的筆,拉着她過來,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環着她開口“宋大仁,三榜進士,朕當殿封的本地的知縣,此人為人沖動,卻也是難得一見的好官,只是…”
“只是什麽?”林黎轉頭看他,滿臉的疑惑“此人不可信?”
“那倒不是?”輕笑,皇甫晔垂下眼,出了一口氣“此人太過沖動,做事不過大腦,當年賜封的時候,因為他的名字叫宋大仁,禮部覺得這個名字由朕念出來不合禮法,就想給他改個名字,沒想到,這位大人就是不願意,最後,朕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宋某人,所以,他的官文上,就叫宋某人”
“哦”想起,林黎失笑“怪不得他一直自稱宋某人,我還以為是謙虛呢”
“所以,朕并不放心你跟他去”摟緊她的身子,皇甫晔很是擔心。
“其實我去是好事”低頭看他,林黎說的很認真“你也說了要把這件事鬧大,那這個人來就十分的合适,我們就給這個宋大人大開一個通道,直通,禮部,吏部,刑部,最後到光明殿主議,最後就由宋大人鬧到太皇太後那裏去,經過這些關卡,就是太皇太後再不忍,那關竟也性命難保”
“說的很對”握緊她的手,皇甫晔最後還是搖了頭“不如換個人去”
“不行”林黎搖頭,握緊皇甫晔的手“必須守住這個秘密,因為秘密守的越好,那這宋大人表現的越真,這件事的勝算就越大,所以我們得守住這個秘密”
“…。”握着她的手,皇甫晔低着頭半晌沒有說話,看得出他的不舍,非常非常的不舍。
“相公”環住了他的脖子,林黎笑了“特別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你跟父親都是我的天,我為我的天做事,我做什麽都願意,所以你讓我去吧,你知道,我能把我自己保護的特別好,是不是?”
“…。”一聲長嘆,皇甫晔環緊手臂,臉埋進她的肩窩“你知道我有多舍不得”
“…”她重重的點頭,笑着抱着他的脖子,輕晃着“宋大人說了,多則七八天,少則三五天,一定讓我回來,所以你放心吧”
“呵”皇甫晔苦笑着,明顯的不相信。
“好了”松開他,林黎輕刮他的鼻梁“相公讓我去吧,我能保證的是,我一定能好好地回來”
“…。”無奈的握住了她的小手,皇甫晔放在了唇邊,擡頭看她“如果這是你的選擇,那我放你去,但是你得答應我,毫發無損的回來”
“一言為定”笑着開口承諾,她輕吻他的薄唇“我一定快快的回來”
**
第二天下午時分,林黎換了一身粗布黃色的男裝,挽着幹淨的發髻,斜系了一個小包,走到了攤位前,宋大人早已在那邊等候,看到林黎轉身裝束,瞪大了眼睛“您,您,”
“這樣穿方便點”輕笑着,林黎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裝束。宋大人也跟着點頭“對對對,方便點,方便點”
“我們現在要去哪裏?”跟着他走,林黎在後面跟着問。
“去縣衙”宋大人的聲音很愉悅,一雙破布鞋,一身粗黃衫,手裏拿着一個‘懸壺濟世’的藥幡,腳步也走的輕快。
“大人會行醫?”看着眼前的身影,林黎覺得很是親切的問。
“會一些”宋大人轉頭,很是親切的開口“這個就是個避頭,掩飾用的”
“…。”輕笑,林黎看着他這身裝束“大人這身裝束也是避頭嗎?”
“什麽?”宋大人不解的轉頭,低頭看身上的衣服,不由得笑了“這不是,這是我最好的一身衣服了”
“哦”點頭微笑,林黎沒有再說話,只是跟着他走,轉彎抹角,一個衙門前站住了腳步,青灰色的大門,左邊一面破舊的鼓,像是很久沒有使用過了,鼓錘頭上裹着的紅布已經褪色了。
大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了,宋大人拿着幡子走進去,對着裏面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