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琳說完,細白的小手兒捂着嘴,一張鵝蛋般白膩的臉兒蘊着一抹細不可查的嘲諷。
而這抹嘲諷卻似乎打了李柔靜的臉。
李柔靜此次帶着魏莺莺來參加晉陽公主的壽宴,不過是想借着倪琳和晉陽公主來折辱魏莺莺,可如今倪琳這一抹嘲諷,卻是連帶着整個後宮被嘲諷。
而後宮被嘲諷,自然是她這個皇後失職。
她不跟倪琳計較位分,但是卻不想讓她就此蹬鼻子上臉的連帶她也被嘲諷取笑。
李柔靜側目看了倪琳一眼,心裏有幾分不悅,但是礙着晉陽公主,又不能對倪琳說什麽,所以氣的憋了口氣兒。
原本,她是想留宿公主府幾日的,但是這種情境下,她必須要回宮。
因着是微服出巡,李柔靜又怕被旁人說了閑話,只是跟晉陽公主說了會子話,便帶着魏莺莺乘馬車從北門走了。
官道上靜悄悄的,幾只藏在樹叢中的畫眉鳥啾啾的叫着,不一會兒魏莺莺乘坐的馬車便進了光華門。
魏莺莺目光落在馬車邊沿兒,左側的窗邊鑲金嵌玉,而後面的靠背則是木蘭花的浮雕設計,坐着極為舒服穩妥。
而另一側坐着的李柔靜,則一臉的黑沉,今日之事,她知道錯不在莺莺,可事實是,魏莺莺這張臉太能惹是生非。
她先前就聽宮人嚼舌根子說魏莺莺曾被王氏許給昌邑王為妾,鬧得昌邑王府雞飛狗跳的……
不想,現在的魏莺莺已經成了宮妃,外面那些男人還是躁動不安……
“你是皇上的妃子,是半個主子,便是逢見的是王爺,你也該端着一二分的主子架子。”李柔靜皺眉,一雙秀麗的眉眼上下打量魏莺莺,“記得,無論如何,都不要給皇上丢臉。”
莺莺聽了,微微點頭。
李柔靜沒有追問,她和昌邑王究竟發生了什麽,其實不追問,單憑昌邑王站在那裏,也能猜出幾分。
但是李柔靜沒有問,也沒有為難她。
而這其中的緣故,并非李柔靜寬恕她,而是李柔靜要顧念簫晏的面子,不管如何,李柔靜對簫晏是極為呵護的。
也就是這一點,魏莺莺便是今日遭受了什麽折辱,也會在此刻向李柔靜低頭。
就這樣,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馬車裏一陣寂靜。
魏莺莺看着窗外路過的楊柳,腦中想着趕緊回宮,而李柔靜掀開簾子後,卻并沒有急着回宮,而是忽然提起要去鳳陽街一趟。
兩人原本就是微服出宮,走在鳳陽街上倒也沒惹起什麽招搖。
“不知皇後娘娘要帶妾去哪?”魏莺莺走在她左側,輕輕問了一句。
可是李柔靜卻沉着一張臉兒,微微看她一眼,并不回答。
魏莺莺微微蹙眉,覺得有些疑惑不解,可是當擡眼望前一看,心裏卻猛地像是被誰一揪。
坐在前面茶攤的不是別人,而是久久未見又無端錯過的蘇隆。
茶攤上熱氣騰騰,茶攤掌櫃和老板娘忙忙碌碌地煮着陽春面,伴着小橋流水和陣陣鳥叫聲,陽春面一來,蘇隆和永安公主同時伸手去接,兩手相觸,永安公主的臉兒瞬間就紅了。
此情此景極為柔和安寧,讓人看着便放松了所有的緊張,與後宮的爾虞我詐相比,自然是彌足珍貴。
倘若……有那麽一個機會,倘若她嫁的是……興許自己也能不必謹小慎微……
李柔靜在一旁,一雙秀雅的眸子掃了一眼魏莺莺的失神,即便魏莺莺臉上的情緒一閃而過,但是她還是看到了那麽羨慕又失落的情緒。
心裏這麽想着,臉面上卻是溫和地說了句,“行了,天色不早了,該見的也見了,該收心的自然也要收心。”說完,李柔靜紅唇微微一彎。
方才,她乘坐馬車,一撩開車簾子便瞧見了蘇隆,蘇隆求娶魏莺莺的事兒,她也是知道的。
她原本想看看魏莺莺和蘇隆之間是否還有私情,如果有,那麽她就多了拿捏魏莺莺的一個武器。
只是不想,永安公主竟然追着蘇隆出來了。雖說壞了這樁事兒,但是方才魏莺莺眼中一閃而過的羨慕,卻也讓她心氣舒爽。
“一入宮門,蕭郎則是路人。”李柔靜忽然停住腳步,目光落在魏莺莺的臉兒上,“蘇隆是永安公主的驸馬,你可清楚?”
“莺莺知道。”魏莺莺一臉平靜,輕輕應了一聲。
李柔靜彎唇笑笑,正要說話卻見蘇隆從茶攤的方向朝這邊兒急匆匆小跑過來。
魏莺莺見是蘇隆,忙要拿出帕子遮住臉,不想袖中的帕子卻丢了。
這時,還未等魏莺莺擡袖遮面,蘇隆的目光就緊緊落在魏莺莺身上,手上捏着的帕子也不由自主地一緊,“你的帕子,丢了。”
魏莺莺覺得掌心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她覺得,腦瓜仁兒很疼,此樁顯然更比昌邑王那樁來的更嚴重些。他竟一眼認出自己的帕子……
李柔靜挑着一雙秀雅的眸子靜靜地看着魏莺莺,随後目光落在那帕子上,不由輕笑一聲,朝着魏莺莺道:“一帕子而已,驸馬竟然一眼就認出了是妹妹的,妹妹可要好好解釋一二。”
蘇隆喉結微微一動,目光從魏莺莺臉上移開,他心中有很多話想要問魏莺莺,可是此刻又偏生時機不對,忙朝着李柔靜低低道:“瞧見是從魏娘娘身旁掉落的,興許也是皇後娘娘您的。”
李柔靜輕飄飄掃過蘇隆那張溫雅和煦的臉,輕輕道:“微服出門,驸馬爺還是謹言慎行。”
蘇隆正要再次解釋,卻見一旁的永安公主走了過來,極為順手地挽住蘇隆的胳膊,朝着李柔靜質問道:“這可是怎麽了?皇嫂可是要為難本宮的驸馬不成?”
蘇隆怕李柔靜遷怒魏莺莺,便朝着永安公主道:“方才撿了個帕子,不想竟因着帕子,逢見了皇後娘娘。”
永安公主擡了擡眼眸,并未說話,而是朝着李柔靜道:“剛到了晉陽姑姑府中,就聽說皇嫂急匆匆的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兒呢。”
李柔靜笑了笑,雙目直視永安公主,“倒也沒什麽大事兒,只是驸馬方才一眼認出魏妹妹的帕子,本宮……倒是覺得事兒不小。”
永安公主一雙細眉頓時皺起,下意識地看向一側的蘇隆,紅唇微微一動,想要說什麽卻又擡眼掃了另一側的魏莺莺。
李柔靜見永安公主臉上陰晴不定,便又趁機加了把火,“不過,帕子多了去了,認錯了也是有可能的,上面也沒寫什麽字兒,不過就是繡了一朵梅花,莫不是這梅花還成了驸馬和魏妹妹的信物不成?”
永安公主這下終于醋意爆發了,徑直甩開了蘇隆的手,狠狠瞪着魏莺莺,“好,本宮要進宮,跟皇兄讨要個說法!”
李柔靜袖裏的手微微一撚,眉宇間閃過一絲愉悅。永安公主善妒,又極度喜歡蘇隆,此番進宮必定是一場風波。
這幾日,皇上忙于寧王大将耿慶忠進攻柳州府的事兒,她若在魏莺莺身上做文章必定引了他的厭惡,可是永安公主去,卻定然讓他在魏莺莺和蘇隆關系上起疑。
疑心起,恩寵散。
試問哪個帝王能容忍自己身下的女人與旁的男人還有千絲萬縷的糾葛呢?
一眼就認出錦帕,說起來,可真是好深的感情,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