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閃閃,一輪明月高高懸挂在東邊兒,幾只小飛蟲在草從裏飛過,沾上潮濕的水珠子,一下就跌在了葉上,幾只小腿兒在水珠子裏竭力掙紮。
鄧公公一會兒看看那掙紮的小蟲,一會偷偷瞄一眼正心煩氣躁的簫晏。
簫晏在看到鄧公公偷偷打量自己的一剎那,就知道他這是在拿着那掙紮的蟲兒跟自己比較呢!
“鄧通,你覺得朕心亂如麻?”簫晏淡漠擡眼,一雙漆黑的眸冷不丁地盯住了鄧通。
鄧通被他一盯,心裏一陣發毛,正要說話,卻見簫晏起身,皺眉扔掉手裏的禦筆,逼近鄧公公道:“無非是逢場作戲,朕一點也不擔心她。”
鄧公公忙點頭,随後又笑的萌萌賤賤的,挑着太監特有的細嗓子,笑嘻嘻道:“說的正是,知道皇上的心意,奴才也就不着急給德陽宮那位請太醫了。”
鄧公公說完這句,就在心裏偷笑,明明在意的都說出來了。
正笑的心裏開花,領口卻被一下揪起,迎面就逢見了簫晏那張冷峻的迷死人的臉。
“為何又請太醫?”簫晏眉目疏冷,眸底卻閃起了旁的情緒。
“沒什麽大病,就是冒冷汗,昏過……”鄧公公話還未說完,身子就被簫晏一把扔在地上。
鄧公公在地上揉着摔得極痛的臀部,一轉眼卻瞧見那“逢場作戲”的天子心急火燎地假戲真做去了。
紗帳猛地被撩起,流蘇猛地一晃。
“皇上。”魏莺莺軟糯地喚了面前急的跟什麽似的俊男人一聲,一雙清媚的眸裏泛着水光,而這幅模樣卻完美诠釋了什麽叫病美人。
簫晏臉色陰沉,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小人兒身上,“你是故意到梅心苑。”
魏莺莺迎上他的目光,只見他目光極為篤定,語氣也是肯定句,沒有一絲試問。
“是,皇上說是,奴才自然便是。”魏莺莺柔柔地回應,随後又半撐起身子,試圖朝他福福身子。
聽了她這話,跟前的男人立刻大手握成拳,直接大跨步揪住魏莺莺的領口,薄唇的弧度僵直,“奴才?魏莺莺,你可真行!”
他是瞧出來了,使了這些手段,他都未曾說重她一句,她倒是先疏冷的幹淨,且用個“奴才”徹底地劃清了與他的界線。
魏莺莺自然懂得他的情緒,她緩緩擡眼靜靜地看着抓着自己衣領的男人,随後胸腔裏一陣憋悶,緊接着整個人忽然朝着床柱子的方向昏去……
而這一昏,她立刻感受到抓着自己衣領的男人的僵硬。
而那男人嘴角挂着冷笑,心中一股無名火猛地湧上來,“魏莺莺!”
這拿捏人的本事倒是已經煉的爐火純青了!
簫晏眼神挂着霜,似在無聲的威脅。
而魏莺莺也是豁出去了,一咬牙,索性更用力些,就是要往床柱子上撞。
簫晏盯着她那張較勁的小臉,磨磨牙,恨不得一個松手直接成全她一頭撞死在這床柱子上。
但是下一刻,簫晏卻猛地用力,大手環住她的腰身,往懷裏重重一拉。
魏莺莺被拉的一下撞在他的胸膛上,堅硬的跟塊石頭似的,撞的她差點就裝昏裝不下去。
簫晏側眸看她,随後薄唇貼在她的外耳,沉沉道:“朕數三個數,你若再昏着,真便斬了你德陽宮所有的宮女。”
聽着簫晏這明目張膽的威脅,魏莺莺有些下不來臺,她當真是不敢拿那些宮女冒險,但是她就是不想睜眼。
明明這事兒,就是李柔靜因為吃醋,故意折騰出來的,所有罪責的根源就是跟前的男人,她為了保命,就是要少理他。
畢竟,她受驚吓後,木小寒曾去禦書房禀告,他明明知道,卻不來。
對自己,他到底還是逢場作戲罷了。
只是,這樁以色侍人的戲,她唱的夠夠的,索性她心一橫眼一閉,用力試圖扯開男人圈住自己腰上的手,可她越用力,那圈着她的力度就越大,梏得她又疼又憋屈。
簫晏大手掐住她下巴,目光緊緊逼視她的小臉,冷聲道:“睜開眼,看着朕!”
而魏莺莺就是不睜開,兩人就這麽僵持着,簫晏手微微用力,也不曾往重裏捏,卻見她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順着眼角就滾落下來,哭的很厲害。
她這一哭,簫晏就真慌了。
只是他自幼被奉承着被捧着,也未曾哄過女人,一時間有些無措,“朕……”
魏莺莺也不聽,徑直轉過身子,背對着他。
反正她也是這樣了,忤逆也便忤逆了,要治罪便治去吧,左右就是條命,随便!
就是這樣,魏莺莺哭的抽泣,纖弱的背一抽一抽的。
簫晏看着她哭的這幅委屈模樣,心裏的氣兒瞬間就變成了懊悔,眼底也沒了方才作為一個帝王的威逼,而是染了一絲小媳婦兒似的歉意,“朕……”
他伸手想要去哄,卻被魏莺莺伸手拍掉了。
“魏莺莺!”簫晏擰眉,猛地站起身,“你明明知道那宮人有意引你去梅心苑,你也明明知道那個人是長樂宮的人,可你還是去了!”
這話一出,魏莺莺心裏一慌。
她當時的确是認出了徐嬷嬷和那個宮女,也的确是知道李皇後有意指使她們設局。
只是,魏莺莺不想,簫晏竟知道的如此清楚。他如果知道這個,自然也就猜得出她故意裝暈的事兒。
也就是說,她裝暈昏倒在德陽宮門外,他也是知曉的。所以一進門才質問她明知道是長樂宮設的局,她還往裏鑽。
她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頭回裝相竟遇見個如此腹黑城府深沉的“真龍”,自己這出鬧得可真是關公門前耍大刀了。
一時間,魏莺莺竟不知是該哭還是不該哭,她的确惱的過頭,鬧得也太歡。
而僵持了一秒,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又覆在她肩上,微微用力将她掰正過身子來。
簫晏斂眉看去,正好捕捉到魏莺莺漲紅的臉兒,明媚而清秀,胡鬧又帶着嬌俏。他從不知道,跟前這小姑娘平日謹小慎微,伏低做小的,骨子裏竟這般別扭,不易被馴服。
跟自己這個帝王鬧了這麽一樁,還能惹得他先去道歉哄着,也算是有些媚色撩人的本事。
他就這麽打量着她,魏莺莺心底裏那股暗藏的委屈勁兒又突然湧上心頭,淚珠兒也不争氣的大滴大滴地跌下來。
簫晏嘆了口氣,修長的手指給她拂去了淚痕。
魏莺莺見他這般退讓和疼惜,便含着淚迎上他的目光,挑着一雙哭紅的眼,小聲問道:“皇上當真就不擔心嗎?若是臣妾當真就被那瘋癫的劉貴人抓破了臉亦或是被她推得撞死在那假山……”
話還為說完,右臉忽然被他捏住,“笨!朕的暗衛在,怎麽會傷你半分。”
魏莺莺讪讪地看着他,“的确是害怕,受到了驚吓。”
“是受驚吓,至于吓的昏過去,應該是滿滿的作假水分。”簫晏大手摩挲她哭的紅腫的眼睛,言語是毫不留情的揭穿,但是眸底卻是縱容。
她不善揣摩人心,對跟前的男人也不是太了解,可是如今卻知道,跟前這俊美男人對她有種別致的寵溺。甚至,這種寵溺似乎已經逾越了帝王之愛。
這種逾越了界線的帝王偏愛,讓她覺得她可以去直面這宮中的風雨。
她親眼見了劉貴人的死,見了這後宮不見血的刀光劍影,她最初是怕,後來是惱,可現在她覺得,有他在,她就是被偏愛着的,是值得的。
想到這兒,魏莺莺又擡手抹掉眼角的淚,破涕而笑的起身圈住簫晏的脖子,“皇上,可是生氣了?”
簫晏伸手挽住她的腰身,無奈一句,“是生氣,氣的都不知該怎麽生氣了。”
魏莺莺清脆嬌柔的一笑,紅滢的唇貼在他的側頸,溫溫的氣息落在他的外耳,妩媚道:“那不如,我們做些別的,好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