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召見?這話可真如五雷轟頂,魏莺莺忙起來,叫木小寒過來幫忙梳妝。
木小寒梳頭的技術很好,将發髻微微的斜擰,将烏發高高挽在發頂,随後又将垂下的長發小心編成往下方傾斜的發髻,并挑選最華麗的步搖珠翠插在兩側,顯得妩媚而豔麗。
鸾鏡也重新挑選了一身桃紅色的衣裙,剛進門見到木小寒梳的發髻,不由道:“主子,這樣打扮倒真是百媚橫生,惹得六宮粉黛失色。”
木小寒聽了,心裏也是開心得意,随後又笑道:“這要是皇上瞧見了,指不定多喜歡主子呢。”
女為悅己者容,木小寒這話,作為一個女人來講,自然是沒錯,可是今兒個召見魏莺莺的不是簫晏,而是簫晏的生母陳太後。
魏莺莺擡眼看着鏡中的自己,随後淡淡道:“這般去了慈壽宮,怕是再也回不得德陽宮了。”
木小寒年紀尚小,還未聽得清明,倒是鸾鏡一下恍然,忙道:“奴婢也糊塗了,小寒,你趕緊給主子換成旁的發髻!”
木小寒看向魏莺莺,“主子這樣打扮是最好看的,太後娘娘定會喜歡的。”
魏莺莺微微轉頭看了看這涉世未深的丫頭,便微微嘆口氣,“你這丫頭,心氣兒太盛,還是跟着鸾鏡好好學學。”
說完,魏莺莺将發髻微微挽成扁圓,兩側的烏發微微灑在耳側,用銀絲線将兩側的發微微系住,又在發髻一側斜插一只白玉簪,她要盡量掩蓋妩媚,而強調清雅。
木小寒這才回過神兒來,的确,她心太盛了,想要魏莺莺能在太後跟前一鳴驚人,可是太後纏綿病榻多日,濃妝豔抹的倒是白白惹了厭惡。
想到這兒,木小寒忙幫着鸾鏡去個魏莺莺收拾衣裳去了。
淺綠色的衣裙繡着一朵白色的梨花,跟慈壽宮院子裏開的那一樹樹的白梨花一樣的好看。
魏莺莺剛進了院子,陳太後身邊的林嬷嬷便過來了,笑着朝她道:“這會子皇後娘娘來了,您先到花廳小坐,太後娘娘一會子有話跟您單獨說。”
魏莺莺微微點頭,随着林嬷嬷一起朝着花廳的方向走,待到了拐角處,忽然聽到一聲極為清脆柔和的笑聲。
微微轉頭,模模糊糊間,瞧見一個秀雅端莊的女子扶着一個面容慈祥的中年婦人從南門有說有笑的進來。
這是慈壽宮,那中年婦人自然是太後,而那個瞧不清模樣的秀雅女子,能這般近太後的身,除了常年侍疾的皇後李柔靜,也便沒旁人了。
皇後李柔靜笑的極為溫善,“母親剛從瓊州府請了位神醫來,定能醫好您的病。”
太後笑着拍了拍李柔靜的手,道:“你啊,對晏兒多上上心,總在我這個老婆子身邊繞來繞去的。”
這話說的極為親昵,魏莺莺看的有些失神,待要細細的聽,只見林嬷嬷擋在前面,道:“姑娘還是往花廳去,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要的不要。”
魏莺莺聽了,眉眼微微斂起,很明顯林嬷嬷這是在暗示她別妄圖有非分之想。
林嬷嬷有這樣的态度,大約就是太後的态度,而太後這般自然是為了李柔靜。
魏莺莺手指微微蜷起,随着林嬷嬷去了花廳。
而扶着太後的李柔靜則眼風微微瞟向魏莺莺離開的方向,一眼便急忙收回,又目光溫善地看着太後,“臣妾服侍好母後,母後身體康健,皇上在前朝才能放心。”
太後聽到李柔靜這般識大體又體貼的話,對李柔靜的疼愛和喜歡更是上了一層。
“你啊,什麽都替晏兒想着,哀家要替你收拾收拾那個混小子!”太後笑的盎然,随後差宮女去禦書房請簫晏去了。
待宮女一走,太後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麽來,朝着李柔靜又道:“女人啊,該用些手段時便要用手段,哀家聽說晏兒身邊添了人,擔心你日後的境遇,所以帶病也要陪你回京,你也要抓住時機才是。”
李柔靜忙乖乖順順的回了一聲。
因着前朝事忙,過了半個時辰,簫晏才從禦書房來,而剛進慈壽宮,就見一宮女拿着軟尺繞着李柔靜的細細的腰身量尺寸。
李柔靜生的婀娜,被那軟尺微微一勒,玲珑的身段在簫晏跟前展露無餘。
“母後吉祥,兒臣來晚了。”簫晏目光越過李柔靜,直接朝着太後去了。
而聽到那聲清冷威嚴的聲音,李柔靜身子一怔,一雙秀麗的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簫晏看,小臉兒也暈紅暈紅的。
太後畢竟見了兒子親,忙起身笑着拉住簫晏的手,“不晚,不晚,哀家知道你前朝事忙。”說完又嗔了簫晏一眼,“你啊,你那風致楚楚的正妻還站着,往哀家這老婆子身邊跑。你們還真是天生一對,專門孝敬哀家的一對!”
太後的話,意思很明顯,将李柔靜孝順的事兒滴水不露地說給簫晏聽,簫晏便是再怎麽不喜歡,總歸還是要顧念着太後的意思。
“多謝你照料母後。”簫晏目光看向李柔靜,淡淡一聲。
李柔靜聽到這一聲,猛地一擡頭,四目相對,掌心也不由沁出一層薄汗。
今日的簫晏一身龍袍,烏發高束,面容俊雅,沒了當年大婚時的青澀之氣,俨然成了氣勢威嚴的冷峻帝王。
而這幅冷峻雅致,更是她愛的。
去行宮給太後侍疾,也不過是為了在他跟前得一絲青眼相加,而如今的确是得了他的尊敬,可是方才她卻也着着實實地看到了那個清媚到骨子裏的女人。
宮中妃嫔不多,盡管太後處處強調子嗣,可是就沒見他宿在哪個宮裏,也由着溫僖貴妃在後宮跋扈,可是她在來的路上卻聽說他為了一個女人廢了溫僖貴妃的位分……
難不成,就是剛才那個?
李柔靜微微斂眉,端莊地再次迎上簫晏的目光,“能照料母後是臣妾的本分和福分。”
簫晏目光移開,修長的手微微撥着起浮的茶葉尖兒,并未回應她的話。
李柔靜頓了頓,知道自己長兄在海齋宴大罵壞了朝廷讨重甲方子的事兒,是遮瞞不過去了。
索性深吸了一口氣,一雙明麗的眸中蓄着淚,随後徑直跪在簫晏腳下,可憐楚楚道:“臣妾兄長愚笨,因酒醉之态壞了朝廷的大事,臣妾已經請父親将他綁到正德門,請皇上重罰。”
李柔靜眼淚簌簌的落,她原本是可以扳回這局的,皇上性孝順,只要她在陳太後這邊下足了功夫……一切都是那麽完美,可不想自己那蠢鈍的兄長竟惹出這般大的罪過。
“兄長的确不如衛國公府的衛公子聰慧,可是兄長性情不壞……若不是因為醉酒……”李柔靜哭的梨花帶雨。
她知道當年母親舒氏玩弄的心機惹了簫晏的厭惡,也正是因為這份厭惡使得簫晏格外看中衛國公府,更可惡的是衛國公府嫡長子衛巡是出了名的骁勇……而自己那兄長除了玩樂,一無是處。
如今又逢上了這般罪過……皇上如何不厭惡了自己的兄長。
可是即便如此,那是她的兄長,她還是要為他求情,而這代價很明顯就是自己也惹了皇上的厭棄。
“你的兄長重要,朕的萬千将士就下賤了?”簫晏斜睨過李柔靜哭的發紅的眼睛,“若非你的好兄長,如今戍邊的将士早穿上了重甲!”
“皇上……臣妾知道,所以臣妾才讓父親綁了兄長來,請皇上責罰。”李柔靜擡眸,睜着一雙發紅的眼望着簫晏,一張臉兒哭的可憐兮兮的。
“你若當真想讓朕罰,就不會讓你父親昭國公來。”簫晏雙眉緊皺,眼底閃過一絲疏冷。
誰都知道先帝的登基,衛國公和昭國公是功臣,讓昭國公壓着李環來,簫晏總要顧忌昭國公的顏面,否則光是後世史書用“背信棄義”就蓋死了他。
李柔靜望着簫晏,随後又朝着陳太後磕頭,“臣妾無知,請母後責罰。”
李柔靜常年待在太後跟前,太後的每個情緒她都極為清楚,如今她哭的身子一抖一抖的,眼睛也發了紅,太後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太後見李柔靜哭的抽泣,往日被她悉心照料的情形頓時湧上腦際。
再者陳太後是一介婦人,不懂前朝那一套,且能成太後不是她宮鬥技能有多好,純屬生的兒子争氣,所以思維格局并不長遠,“柔靜也想不那麽多,既然綁來了,按照宗室的法子罰一罰便是了,若當真按照大梁律法,就該剮了他,到底是親戚關系,打斷骨頭還連着筋。”
李柔靜聽到“剮了”二字,瞬間覺得腦中“嗡”的一空,手下意識地想要去抓簫晏。
但是簫晏卻極為疏冷的避開了,看着李柔靜眸底的放松,不由冷聲道:“皇後心思缜密,的确遠勝後宮衆人。”
李柔靜聽了,目光一頓,還想說些什麽,卻見簫晏冷着眉目出門去了。
太後順着她的目光望去,見簫晏愠怒離開的背影,便又微微嘆氣,“你不要太難過了,晏兒前朝政事繁多,過些日子便好了,你日後還是謹言慎行才是,入了宮,家族和夫君總要選擇一樣,尤其你還是皇後。”
怔仲間,就聽林嬷嬷粗着嗓子進門,朝着太後低低道:“德陽宮那位瞪了個把時辰了,一句旁的都沒說,一直靜靜等着,老奴瞧着也是有些可憐。”
陳太後擡眼看了看李柔靜,随後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且先回長樂宮,哀家有話問魏氏。”
李柔靜聽到魏氏,心中立刻清明魏氏就是方才在拐角處那個清媚的女子,“母後……臣妾……”
“放心,哀家最疼的是你,回去吧。”陳太後将手抽出來,靜靜看着李柔靜道:“你且去正德門傳哀家個谕旨,先安置下你兄長,莫要讓你父親擔憂。”
李柔靜聽到這句,怕錯失了機會,忙領了旨意去了。
林嬷嬷看着李柔靜的急匆匆的腳步,朝着太後低低道:“不經些事兒,倒真不知人心。”
陳太後揉着太陽穴,“柔靜這孩子,大抵不壞。”
“那魏氏?”林嬷嬷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讓她回吧,哀家乏了。”陳太後起身,拿起博古閣上的一串紫檀佛珠,微微撚動,道:“既是侍寝了,總該有個位分,封魏氏個貴人吧。”
林嬷嬷笑的嘴角上揚,“您啊,就是心軟。”
“晏兒招不得女人,如今好容易有個可心的,哀家總不能由着旁人欺侮了她去。”陳太後說完,便朝着佛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