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新娘03
拿了行禮,她跟着“人”往外走。
外面桌上的酒和糕點并沒有消失,但周依依不大想去猜測那究竟是不是真的,是的話哪來的。
走到門口,快要邁出栅欄門口時周依依停下了腳步。
鄭清越側頭看向她,神色不明:“怎麽了?”
他左臂空空蕩蕩,能聽得見那裏傳來的骨骼摩擦聲,一種讓人緊迫的心悸一直在蔓延。越往外走,那裏傳來的聲音越大。
花朵的香氣越發撲面,濃郁到讓人有一種惡心的窒息感。
周依依抿了抿唇,盯着他的眼睛,遲疑地問:“你……不覺得少了點什麽東西嗎?”
鄭清越面前露出短暫的茫然,這讓他看起來人畜無害。
“少了什麽?”
她一時沒開口回答。
那茫然的神色随着時間的推移消失,他開始定定地同她對視,連嘴角的弧度都有下垂的痕跡。
周依依預感不妙,立刻轉身兩三步将地上的手臂拿起。
沉重的石頭質感傳遞到腦袋中緩解了那極為讓人恐懼的想像,雖然并不是柔軟的血肉,但那內裏的結構和他缺少的左臂發出的聲音一樣,都在擠壓運動着。
她感覺自己的手臂也有些發麻,那大概是人類的疼痛敏感性在作怪。
恐懼本應使人遠離危險,可周依依卻更加緊緊地将那手臂抓住。
心髒不規則跳動了一會兒,在轉身第三步時趨于平緩。
這可真是奇怪。
是身體的保護機制啓動了嗎?人在極度害怕下所以變得平靜?
鄭清越看着她捧着那手臂向自己走近。
“這是你的吧?”
不知是不是這個舉動出乎他的意料了,沉默了片刻,他才開口道:“是。”
“那給你。”
周依依計算着衣服口袋裏的阻斷器怎樣的動作拿出來比較快捷,如果他翻臉自己是該跑還是該拿出來扣在他脖子上。
不過面前的家夥暫時好像并沒有對她出手的意思,他甚至自己撩起了衣袍,讓她幫忙安上。
手臂斷口處同樣是灰白色的骨骼和紅色的肌肉分明,周依依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沒有血液流轉,為什麽也是這樣的顏色?他的這具身體靠什麽維持基本的活動?
可以預見,如果未來這樣的能力真的能被人類所利用,那科技将進行新的一場革命。當然,面對這樣一個暫時無法以現有科學來解釋的未知生命,那其中的能量不光代表希望,或許還蘊藏着毀滅。
她将手臂放了上去。
很快,如同兩塊熱騰騰的年糕,斷臂與身體連接在一起,那手臂外側的深深劃痕也就也漸漸合上消失了。
周依依多停留了片刻,感受到那石質感逐漸變柔軟,有些接近真正的人類皮膚。
“可以了……謝謝。”
這還是個有禮貌的邪神。
她擡起眼來看他。
除了那只有些古怪的金屬眼睛和仍舊有些僵硬的面部肌肉,這個家夥看起來也跟人沒有很大區別。
人類至今還沒從宇宙中找到另一種類似于自己的智慧生物。文明因為戰争曾經有過斷代,這裏應該屬于保護性挖掘搶救出來的古代遺址之一。
真稀奇。
這樣的存在從前是以什麽樣的形式和人類相處的?
昨天的老伯說那是邪神廟。
周依依來之前也查過一些資料,關于舊日人們的鬼神傳說。
根據昨天隐約聽見的一小段詞來說,她很快在其中找到一些類似的。其中有流傳最廣的冥婚、祭河神、落洞女。這些都是斷代前被稱作東方國家的文明中的神奇故事。
因為這個古遺跡就是東方遺跡,所以她多往這個方向查了查。
事實證明有備無患。
周依依很快将邪神廟的情況鎖定在祭河神的這一民俗上。
聽說在很久之前,那個連科學都沒萌芽的年代,當出現什麽天氣異象和無法人力解決的事情時,人們就會給這離奇的事情立神像,并對神像進行祭祀活動,如獻祭豬牛羊,或者是人。
祭河神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每逢旱澇之災,舊時的人們就會祭奠河神,有的人認為給河神獻祭一個純潔的新娘,祂便會平息怒氣,所以會選芳齡少女在正确的時辰沉入河中。
她昨天不會是被當做祭品,陰差陽錯喚醒了他吧?
周依依側目看他。
邪神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神?
若要她看來,這些駭人聽聞的祭祀小故事裏的神都算的上邪神,可結合歷史實際,那還真算不上,頂多算比較極端的無名野神吧。
不知公司什麽時候能發現祂已經出來溜達了。
其實一開始先行者允許衆人進入其中做第一批旅游的試行者時,周依依心中便不是什麽好預感。
首先雖然這裏表面上是個風俗浏覽實地體驗景區,但她聽說過這個地方很嚴密,有人想要潛進來,遲遲沒有辦法,所以才找到她的頭上。這樣一個地方,允許她們一群學生仔進入就很讓人費解。即便不出意外他們都将會是先行者公司的骨幹員工。
如今鄭清越的出現致使她的這種預感更為強烈。
其次,先行者本身就值得她用最大惡毒的思維去揣測,如今這個情況,說它本身就是來讓她們送死她都信。
周依依其實并沒有很畏懼死亡,人類的很多手段用起來比死亡要可怕的多。
說來可笑,待在他身邊,與待在車上的其他人身邊,她暫時沒感覺到很大的差別,若是時間從此刻截斷,不會有未來的種種可能發生,她寧願待在他身邊。
兩個人很快到達集合地點。
長發的導游正同班導說着話,看到他們到來沒有任何異樣,同平常一樣上了車。
班導看了他們兩個一眼也上了車。
他們似乎對于鄭清越的存在默默接受了,這絕對不正常。
聯想到之前班導說出的他的名字,周依依在心裏給他的記錄上添了一筆——疑似擁有改變人記憶的功能。
之前她對于鄭清越的記錄有:1、古廟中邪神。2、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跟某種古老的契約有關。3、有一定攻擊傾向,但不明顯。4、擁有自我治愈功能,目前看不出任何後遺症。5、公司一定曾對他或類似事物有所研究。
将行禮放下,她攙了一下他手臂道:“你先上,我跟在你後邊。”
意識到自己和鄭清越的連結,周依依跟他一直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她克制住退後的腳步,仿佛兩人當真是關系還好的同伴。
車內并不很寬敞,但也不擁擠,有人已經連接上車的投影系統,玩起了游戲。
周依依看到譚欣水朝這邊瞥了一眼,從她身上停留一秒又轉到鄭清越身上。
車內循環的空氣應當很清淨,但有誰噴了木制香水,前調有她讨厭的檸檬。
很快譚欣水便将目光又移開,有些不屑從中透露。
她也沒察覺出不對勁。
兩個人往後走,一切的氛圍都平常又怪誕。
沒有一個人對鄭清越的存在提出疑問,好像他本身就是他們的一員。
周依依的心又開始不規則地跳動,這種只有她一個人才知道的隐秘,讓她有種詭異的心安。
不知者……死的快。
這麽多的墊背人士極大的緩和了她的灰色情緒。
意識到這一點周依依有些不解。她記得自己從前是有些懦弱的,但心不壞。
不過昨天她昏過去之前确實恨不得提刀把他們全部殺掉………
她似乎是詛咒了他們……
應該不會出事的吧?
前方,鄭清越像一個真正的畢業學生一樣去到了後座坐下,他看向她,目光說不上深沉還是空洞,就只是看着她。
那只格外突出的金屬眸子給人一種鑲嵌失敗的分離感,他的另一只眸子是深褐色的,很剔透,像貓眼一般。
要在附近坐下的周依依腳步一頓,衡量不到三秒就向他身邊走去。
她坐在他身旁,那種冷冰冰的氣息就在車裏褪去。
周依依在思考他還有什麽能力。
如果他只有血肉再生和改變人記憶的能力,她便要開始思考跑路了。
總不能真的讓公司甕中捉鼈。
他們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就不是局外人能想像的了。
有人開始在車上用起了早餐。
“燕心知你今天打包的東西怎麽沒什麽能吃的?”
“知足吧你,不吃扔掉,下次別叫我幫你打包,自己早點起床。”
“要他早點起床,公園裏的螞蟻都給自己改造機械臂了!”
“啧,少擱着叭叭,我道歉行了吧?”
班導在最前邊的座位閉目養神。
周依依也拿出側包的營養劑來。
有人瞧了她一眼諷刺地笑了笑。這種人存在着這個班中還整天一副清高模樣,簡直就是對他們階級的侮辱。
周依依倒是沒什麽太大反應,只是覺得這目光讓人厭惡。大概她也是因為忍了四年,畢業一過就到了爆發期吧。
正當她打開營養劑時,察覺到了來自于身邊的目光。
這才發現鄭清越似乎在看着她手裏的營養劑。
是對于人類食物的好奇還是什麽?
周依依來了興趣。
他這樣的存在也可以吃人類食物嗎?
“你要吃嗎?我包裏還有。”
鄭清越搖了搖頭。
她看到他金屬眼睛旁青色的血管并不是很突出,仔細看倒像畫上去的顏色。
車開的很平穩,營養劑是草莓味的。
事實上這種速食營養劑說是營養劑,只能飽腹而已,味道低劣,也沒什麽營養價值。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餓了的原因,周依依倒覺得這味道還挺上瘾的,她把一長條的營養劑一滴不剩地都吃光了。
“味道怎麽樣?”身旁的人又開口問道,語氣中帶着疑問和探究。
周依依又抽出一袋來,繼續詢問:“你要不要自己來嘗嘗看。”
她帶着些推薦的哄騙意味卻使自己盡可能地真誠:“吃起來還可以。”
于是她便看到他終于伸出手來抓住了袋子。
那雙手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或許是周依依的心裏作用,她總覺得那雙手透着死白堅硬的顏色。
草莓味的營養劑被貼心的打開,周依依這才開口低聲地說着味道。
“有些酸,但最後是甜的,不像草莓,倒像多種花的香氣勾兌。粘稠稠的,有一種面糊的口感……你覺得呢?”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鄭清越的唇抿了抿嗯了一聲。
冷淡但接受度很高。
她還要說些什麽,卻突然往前看去,正對上梅沛然倉惶的目光。
只見他瞳孔收縮,臉色瞬間變化,身體一下子蹦了一下,像岸上要死的魚,發出驚恐的聲音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