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同宗嘛,沒準哪天就有求于人呢,今兒先去記個名字混個臉熟,将來也說得上話。
紛擁而來的賓客讓李惟簡忙得昏頭昏腦就只知道咧着嘴呵呵傻樂了,保家幫着應酬,看見李惟簡臉上笑開了花,他心裏頗有點不是滋味,什麽時候才輪到他自己把媳婦兒娶進門呢?
張瑾引着極惹眼的一對中年男女迎面而來,男的明明是個黑碳頭一樣的昆侖奴,身上的衣料卻極為講究,看樣子就不是給別人做奴才的;女的是個紫發碧眼俊俏妩媚的胡姬,保家總覺得這胡姬異常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似的。李惟簡看到這一對男女,他三兩步飛撲過去,邊跑邊親熱地叫“姐姐、姐夫”,保家有點呆愣,惟簡什麽時候又多出個胡姬姐姐來啦?
李惟簡朝保家招手“過來過來”,他興奮地給大夥兒介紹,“保家,這是采星的姐姐封曉晴和姐夫封常平;姐姐、姐夫,這是我朋友王保家,他是關內、澤潞節度使王思禮的公子,小時候還跟采星一起捏過泥巴捉過蟋蟀的。說起來大家都是熟人。”保家恍然大悟,原來那胡姬是封采星的姐姐,難怪他覺得眼熟呢。
封采星那個黑黑的姐夫挺親切地朝保家抱挙行禮,笑道:“王公子,你好,我是封常平,”他指了指那個胡姬,“這是拙荊封曉晴。”保家慌忙還禮。
張瑾推開李惟簡,“小叔叔,你忙你的去吧,你姐姐、姐夫有我陪着就夠了。”李惟簡有點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真的忙他的去了。張瑾神秘兮兮地朝保家招了招手,“保家,跟我們走。”保家不知他有什麽要事,忍着好奇心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張瑾挑了一間遠離客廳的僻靜房間,畢恭畢敬請封常平夫婦坐下,又跑前跑後給他們夫妻端茶倒水送點心,封常平輕輕叩着茶杯蓋兒慢條斯理問道:“你今兒把我帶到這麽僻靜的房間來,還這麽殷勤,是有什麽事情要求我吧?”
張瑾搔了搔頭笑道:“确實是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幫忙。”
封常平抿了一口茶,擡頭道:“說吧,究竟是什麽事情?”
“常平,我想請你到大明宮裏去找一個人,”張瑾把保家推到封常平面前,說:“這位王兄弟的岳父據說是犯了謀反的大罪,已被朝廷處死了。他的岳母和媳婦兒都不知所蹤,我們上天入地怎麽也找不到,所以……”
張瑾一開口就請人去皇宮找人,在他眼裏似乎去大明宮就像去他家菜園一樣容易,保家越聽越奇,張瑾向封常平提出那樣的不情之請居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和庭芳,保家就更吃驚了。
封常平打斷張瑾的話,“所以你懷疑王兄弟的媳婦兒是在皇宮裏?”
張瑾點了點頭,說:“到處都沒有他媳婦兒的消息,那就只有被送進宮這一個可能了。本朝歷來就有許多犯了罪的官員的女眷被送入宮中為奴,京城動亂大半年,宮人流失,犯官之女入宮為奴再正常不過。”
封常平點頭道:“你的想法倒也有理。不過大明宮那麽大,要在裏面找一個女子,簡直就是大海撈針,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呢。”
張瑾讨好道:“所以才要請你出馬嘛。你看王兄弟和惟簡都是官場中人,當然不能像我們一樣胡作非為。要在深宮大內尋找一個宮女,恐怕要住進去慢慢搜查才行得通,我跟惟簡長得太像,萬一我在宮中一不小心露出馬足,要逃出宮倒不算太難,就怕會連累惟簡。”
“所以,闖進大明宮去找人就舍我其誰了?”封常平指着保家問張瑾,“你比當事人還熱心,不會是欠了他八輩子債沒還吧。”
張瑾不好意思地笑笑,“倒不是欠他的,而是欠他岳父和媳婦兒的。”他又如此這般将往日受人之恩細細講了一番,最後一屁股坐到封常平對面道:“你看,張光晟救了我的命;采星和元本生病,要不是張庭芳母女相救,還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怎麽說采星也是曉晴的妹妹吧?你是曉晴的丈夫,這麽推算起來你也欠了張庭芳的債呢。”
封常平哭笑不得道:“這究竟是筆什麽糊塗賬啊?好吧,看在采星的份上,這個忙我幫了。”
張瑾推了推保家,“傻小子,還愣着幹嘛,人家為你铤而走險,你還不趕緊道謝?”
保家如夢方醒,立即“撲通”跪倒磕頭,“有勞封大哥了,大哥大恩大德,保家沒齒難忘,今後如有用得着保家之處,封大哥招呼一聲,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保家也不皺一下眉頭。”
“這麽順口,你小子跟我說書呢,”封常平在保家肩頭使勁拍了一下,“還不知道我有沒有命等你的報答哩。”
張瑾立即打斷他的話,“常平說什麽喪氣話呢?你本事那麽好,怎麽可能失手呢。再說了,你要是陷在宮中了,我這做師父的也沒面子啊。”
什麽?保家眼睛睜得溜圓瞪着張瑾,“你居然是他師父?”
“半個師父,半個師父。”張瑾有點狼狽地敷衍保家一句,轉頭朝着封常平谄媚地笑,“明師出高徒,常平你拜了那麽多高明的師父,學了這一身本事,不多磨幾次刀試試怎麽行?”
“小舅,你怎麽也學會了拍馬屁?”封曉晴忽然出聲道:“小舅,今天的事我就不說了,以後不許你再給常平攬這樣危險的活兒。”
張瑾一本正經乖乖答道:“曉晴你放心,絕對沒有下次的。”
這一大家子究竟是什麽複雜關系啊?保家聽着他們不倫不類的稱呼,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們這親戚關系好像有點怪啊?”
封曉晴笑了起來,“豈止是有點啊,本來就怪極了。”
保家目光炯炯瞪着張瑾,眼裏滿是好奇,張瑾打了個哈哈道:“佛曰天機不可洩漏也。”
婚宴上,皇帝喝着李惟簡的喜酒,不知怎地就記起王保家還是單身來,他挺關心地問他,“王愛卿也老大不小了,怎麽還沒有成家啊?是不是眼光太高了?要不,朕把小皇妹下嫁給愛卿吧?”
左右許多大臣跟着起哄,保家硬着頭皮拒絕道:“陛下,這恐怕辱沒了公主啊,微臣不敢高攀。”
皇帝大手一揮道:“什麽高攀不高攀的?朕說你們搬配那就一定搬配。”
衆大臣紛紛道賀,保家見情況不妙,趕緊離座跪倒磕頭道:“家父在世之時,已經給保家訂過親了,父命不可違,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失了面子,挺不高興地問:“既然已經訂過親了,怎麽還拖着沒成家?”
反正已經觸了皇帝陛下的逆鱗,保家幹脆豁出去了,“陛下,微臣未過門的妻子是逆臣張光晟的女兒,她現在不知所蹤,微臣正在尋找。”
皇帝愣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所有人都盯着王保家,沒有人說話,大夥兒發現當今聖上神色不大對頭,他們幹脆低頭猛吃,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耳朵卻無一例外的幾乎都豎了起來準備聽好戲。
半晌,皇帝淡淡道:“既然是一個逆臣的女兒,又下落不明,那還找她幹什麽。你是國家功臣,娶一個逆臣的女兒,那太辱沒你王家高貴的門庭。”
保家見皇帝反對,他趕緊磕頭辯護,“皇上,當年太宗皇帝也曾打算讓公主下嫁尉遲敬德,敬德說‘糟糠之妻不下堂’,他不因為妻子貧賤就抛棄他,太宗皇帝對此大加贊賞。今天微臣的妻子雖然還沒正式過門,可也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雖然她被她父親連累了,可她畢竟還是微臣的妻子,微臣不敢違背先父之命抛棄糟糠之妻。”
皇帝瞪着他,問道:“你打算找她多久?三年?五年?”
保家擡頭堅決地說:“她是臣的妻子,不管要找多久,就算去了天涯海角微臣也要把她找回來。”
皇帝冷笑問道:“要是十年也找不到呢?”
保家斬釘截鐵道:“哪怕找她一輩子,臣也不敢抛棄她。”
“你夠有孝心的,”皇帝不動聲色木無表情道:“你只知父命不可違,可曾想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若是因為尋找她而蹉跎歲月誤了韶華,你對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親嗎?”
在皇帝的逼視下,保家垂下眼簾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微臣一片癡情,但願天可憐見。”皇帝不再做聲,似乎是被保家感動,公主下嫁之事也就不了了之。衆人都松了口氣,慢慢又有說有笑起來。
保家回想皇帝的态度,總覺得有點微妙,莫非張瑾猜對了,庭芳真在宮中?保家簡直不敢再胡思亂想了,如果皇帝今天所說真的是別有用心的話,只怕庭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