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有歸 - 第 2 章 ☆、相助

? 很難形容在聽到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後,那種無法言語的心情,他幾乎瞬間要了她的命,她不讓他射箭,确是為了他。

五矢連弩的弱點就在于射出後,後座力大,巨大的反沖撞力,對已經對重傷的右臂來說就是再來一箭,他從此右手就廢了,她的善良,即使讓她命喪他之手,也把他的安危置于她之前,那一刻,她手無縛雞之力,沒有武器,沒有任何殺傷力,卻不經意攻陷了他心底最後一絲柔軟。頹然的把五矢連弩放下,雙眼緊盯着她的眼睛。

在剛才樂兒對少年的觀察時,少年已經把她的一舉一動竟收眼底,之前的一切動作都在他的承受範圍,可是最後她想起身站起的動作觸動了他的底線。

在這種嚴酷的環境下,突然出現一個人。

本能告訴他,想要不被殺,就要先殺人。

連續三天的大雪把他截停在青州城,但是必須趕在明天到達司州城,時間越往後推越危險,今天才冒着暴雪趕路,卻在午時還是被殺手圍在了這片森林裏,身邊的護衛暗衛為他拖住殺手,奮身突出重圍,還好大雪為他掩蓋了逃跑路徑。

人算不如天算,掉進了獵人挖的陷阱裏,身受重傷再加上這種嚴寒的天氣,使他無力攀爬上去,只好坐下來儲備力氣,暮色越來越濃,暴風雪卻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身上的夜明珠讓他看清了自己的處境。

還好這個深坑擋去一定的烈風,但是寒冷還是從四面八方考驗着身軀的極限性,所剩無幾的內力供給着微弱的體力,不至于昏迷,不至于體力不支命喪與此。

一陣榻雪聲眼前出現了一個人,本來就處于極度戒備的情況下不得不細細打量這個個人。從上面摔下來,看來摔得不輕,雙手搓揉着後背,當終于發現對面有人時也同樣借着夜明珠的光,審視對方。

眼光在空氣中對接,心跳漏了一拍。

臨亂不堪的長發随意搭在肩上,看起來不到十歲,面龐并不肮髒,五官清晰可認,面似芙蓉,眉如柳,眼睛在眉毛下面炯炯發光,正像荊棘叢中的一堆火。眼臉上的淚痣成了最美的陪襯。

這一切都比不上那一雙眼睛,雙瞳剪水,終身所追的眼眸!

樂兒在看到他把五失連弩放下後,放在腿的外側觸手可及的暗袋中,默默地了松一口氣,不知是為他的右手還是她的命。

就算處于這種極度危險的環境下,樂兒看到對面的少年,她突然胸中湧過一陣莫名的情緒。他手臂上的繃帶應該是自己綁上去的,身上的血無不顯示出他的脆弱,卻也顯示出他的堅強。

究竟要經歷多少危險,在極度虛弱的情況下,才能練就出如此本能保護自己的反應?

不管他是什麽身份。

她決定,帶他一起離開這裏。

但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樂兒還是直起腰身往身後靠了靠

她的動作盡收眼底,一聲“過來”樂兒放下一切思緒,慢慢走向對面的少年。

少年緊鎖眉頭,身體承受的巨大疼痛讓他不得不調動全副心思讓自己冷靜下來。隐忍的道“還能爬出去嗎?”。不能在這裏過夜,必須離開。

外面的情況一點不知,大雪不知何時會停下來,而且明天必須到達司州城。根據這批殺手的實力,不得不這樣考慮,如果被殺手找到,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但走出去也許還有生路,就算冒險,也比在這裏等死要好。

樂兒看了眼他身邊的匕首,拿在手裏,用手掂了一下分量說道“這種深坑是獵人狩獵用的,有個趁手的工具鑿一些小坑,會很容易爬出去的”。說完不在看他,轉身借着夜明珠的光找到了一個緩坡,開始了鑿洞。

背後的少年,略帶欣賞目光審視着她。殊不知這把匕首是以烏金打造熔入玄鐵以及其它的附料,它的堅硬程度已經達到一個極高的水準.匕首的柄是以金絲楠木雕刻,金絲楠木的材質堅硬,有很好的防腐和傳導性,用來做劍柄也是最佳選擇。

沒多大功夫,樂兒就轉身走到他的身旁,在考慮怎麽帶着他爬出去。這個少年要比他的年齡大一些,身材相對也比她高大很多。

更合何況她已經兩天沒吃飯了,而且為了千爺爺的藥冒着大雪在這森林裏行走翻找,已經沒有體力再去托一個人了。

她的為難竟收眼底,單手把最外層的錦衣腰帶解下,纏在左手手腕上,慢慢擡頭注視她的眼睛,語氣裏似乎帶着安慰:“你扶我站起來,你先爬上去,在拉我上去,盡力拉我就是”。

“好”簡單明了,一個字表達了她的立場。

卻沒有伸手去扶他,也沒去拿腰帶的另一頭,而是伸手從衣服裏拿出了一半窩窩頭,把原有的一半窩窩頭有掰成兩半,遞到少年的面前:“吃一點吧,這樣會有力氣”。

從地上抓起一把雪,合着粗糙至極的窩窩頭,慢慢的一口口咬下,在細細的咀嚼,好似在吃世間的最美味的佳肴。

少年接過這個不知為何物的糕點,在想如何下口,從小錦衣玉食,美味珍肴,何時見過這種粗鄙之物,張口咬下一口。粗糙,苦澀,黴味,像沙子進入口中一般,本能反應是吐出來。

擡眼望去看到的确是,視如珍肴的進食,毫不猶豫的随手也抓起一把雪放到嘴中,為自己剛才想吐的反應感到羞愧。

是的,羞愧,從這小小的一塊窩窩頭他看出了這是她竟有的食物,卻還分出一半給他,這一塊窩窩頭可是異常珍貴的。當一個人有一白兩贈送給你五十兩你會覺得感激,但是當一個人吃一個饅頭就會活命,還分了一半給你,這種情誼是無以為報的。小小的少年再一次把他心底的海水激起洶湧的海浪。

他要記住這個味道,記着這個小少年給他的善良。

樂兒吃完後沒有在說話,拿起腰帶的另一頭,把它同樣的婉在手腕上,半蹲下身子,伸手去扶少年,借力站起身來,可是長時間坐在坑底,雙腿一下沒使上力,經不住往前面撲倒,樂兒迅速向一旁側身,用肩膀使出全身力氣架住他,沒有在摔倒在地上。

少年整個身軀站在樂兒身後,雙手扶着這個弱小卻滿是力量的肩膀,臉與臉也到了極限的近,只要稍稍移近一點,就有了“肌膚之親”。身下的樂兒好像有所頓悟,往旁邊微微移動,順便使力帶着少年走到緩坡旁邊。

樂兒拿出剛才用過的匕首,開始攀爬,爬到一半在用匕首往上鑿洞,她的動作看起來很笨拙,完全是用身體本能在攀爬,沒有一絲技巧可言。

其實在剛才樂兒扶着少年走的時候,少年用手拂過她的手腕,知道她不會武功一點內力都沒有,甚至她的體質現在也很虛弱,她的手腕那樣細,面色泛黃,一看就是長時間營養不良造成的。

就算至此,也沒有拒絕他,她是真的要救他出去。

一陣寒風刮過,預示着樂兒爬到了地面,沒有時間去觀察周圍,用力拉了拉腰帶朝坑裏喊道:“我上來了,你可以嗎,我要用力了”。

少年一直觀察着樂兒的攀爬,連眨眼都不曾,直到手臂上傳來的拉扯之力,才讓他微微閉了一下幹澀的眼睛,也把那眼裏的關懷之情閉在了心理。

這份關懷不該出現在他的眼裏,從小生長的環境,接受的教育,不該對一個相處不到一個時辰的陌生人的身上。

受傷的右手不能使大力氣,只能稍稍用力抓着她挖出的小洞,把最後的內力移至腳上,借用腰帶上傳來的力道,開始攀爬,這條腰帶成了他們兩個的紐帶,傳送着對彼此的信任,他信她不會松手。他信她!

馬上就要爬出去了,卻在最後一步左腳被雪一滑,千鈞一發之際樂兒用上最後的力氣向後拉,少年同時踩在搭在坑口的枯樹枝上,一個借力向前撲倒,摔跤了,第一感覺,心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在地上了,慢慢的恢複知覺,感受着腳上先是涼,但是馬上就有點熱熱的,動一動就是那徹骨的鑽心的疼痛。 絞痛,全身冰涼,迸沁着冷汗。。。。。!

樂兒也仰面朝天的摔在了雪地上,待反應過來馬上爬到少年身邊,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同樣摔倒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他,強忍着絞痛微微一笑,告訴她實情:“你沒受傷吧?我沒事,就是崴了腳了”

樂兒微微搖頭,爬起身來扶他站起來,本來就身受重傷,現在加上腳傷,後面的路還要靠她了,樂兒這次沒有在矯情,執起他的左手越過肩膀,讓他把重心靠在自己得肩膀上,拖着他往前走,一絲暖流因為她的靠近而溫暖全身。

這些動作做起來行雲流水,不拖泥帶水,少年瘸着腳靠在她身上,盡量讓右腳使出全力,他知道其實她已經很累了,迎着風雪一步步向前走,緩緩道:“辛苦你了”

樂兒還是微微搖頭,不答話。這個反應卻沒讓少年退縮,惜字如金的他反而想要與她多說話,不知是以此來分擔受傷的疼痛,還是內心裏想要更親近這個小丫頭。是的他知道了這個小少年是個姑娘了,再次的這個近身,一身男孩的裝扮,這個就不是秘密了。

看着呀鬓角薇薇泛起的汗水,不自覺的問起:“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嘶。。。。”

這些問題有點唐突,但是尾音的隐忍知道了他在忍受着怎樣的疼痛,開口說道:“安樂,已經滿12歲了。”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不是的,”

“不是讓你警惕安樂之心嗎?”

“父親是為了我能安逸快樂的生活”

“。。。。。”

安逸快樂的生活,是家人對她最好的期盼。

怎麽看也才九、十歲,看他瘦小的體格,蠟黃的面容,掩蓋了太多。也就在此時借着雪光他發現了她不願說話的秘密,嘴唇褐紅,之前以為是正常顏色,離近了才發現,深深的牙印已經把嘴唇折磨的不像樣了,嘴角的暗紅已經幹涸,不知何時她就開始折磨這張嘴唇了。

那抹褐紅深深刺痛他的眼睛,預示着她剛才真的有多大力氣使多大力氣拉着他逃出困境,一面之緣的人對他至此。十六年的光華見識比不上這個小丫頭帶給他的震撼。

有些沉痛的問道:“這種天氣,天也黑了,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樂兒稍有猶豫,但是還是說出實情:“爺爺風寒加重,城裏醫館不願施舍藥材,我來找草藥”

簡單的三句話,裏面的訊息卻讓少年探查到了所有。

沒錢看病,只能靠施舍藥材。

家人的病已經重威,在沒藥醫治恐怕就不行了。

以至于為了治病,冒着生命危險來尋找草藥。

緩慢用右手從衣服裏拿出一個小藥瓶,塞到樂兒的手裏,鄭重的說道:“這裏面有三顆藥,你分三天給你爺爺,不敢保證會好,但是不會加重。”

身上沒有值錢的物件,剛剛爬出山洞夜明珠也在摔跤時掉進了陷阱裏。改天在重謝她吧。

剛剛還在想仔細觀察腳下,說不定會遇到牡荊葉,手裏多了一個小瓷瓶,接着聽到這番話,終于嘴角彎彎:“太感謝了,我。。。”。

少年一聽馬上說道:“要說感謝,該是我感謝你,沒有你的相救,我也許已經活不過今夜了!”

這個話題揭示出少年的脆弱,雙方都不再開口,不在分散精力,慢慢向城內移動。

相互攙扶的遠去的身影,成了這個漫天飄雪最美的景色,狂風暴雪都不能摧殘他們一分一毫。這條路成了他們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