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若沒想到,秦肖真的會來找她。
2023年6月9號,淩晨,天空開始飄類雪的灰色物質,幾乎是全球同時飄落,不到一分鐘就上了所有手機新聞軟件。
雖是淩晨,但很快就有了各種各樣的猜測和專家分析,官方新聞第一時間表示已經采集送入專業研究室研究成分,有結果會第一時間公布。
類雪的灰色物質大概飄了三個小時左右停止,幾乎也是全球同時停止,落到物體上并沒有堆積,好像消融了,又好像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所有早間新聞都在報道,國家實驗室的結果還沒出來,各種各樣的民間猜測。但這些都影響不了衆人的生活節奏,依舊該上班上班,該上學上學。
第二天下午,國家實驗室結果出來,官方新聞公布結果,似乎是宇宙塵埃,很大可能是某星系裏面星球碰撞之後爆炸的塵埃,暫未發現其危害性。
事情也就這麽不了了之。
卻不想一周之後,世界末日來了。
喪屍的嘶吼、突然爆發出異能成為異能者的興奮,人群的恐慌。
傍晚時分,天空還印着夕陽的影子,卻透着一股暗紅,看着便讓人覺得不詳與壓抑。
不知道是被什麽原因影響到,通訊系統開始出現故障、清若最後收到秦肖的短信,他說保護好自己,躲在家裏,他會來找她。
清若一個人養了一只叫皮皮的金毛住在公寓。
并不是鬧市區的公寓,但下面有商圈。
她家庭條件不錯,是家裏獨女,從小到大沒吃過物質上的苦,學習也很好,大學是國內有名的一本院校,大四實習找的是世界五百強,公司在S市中心。
因為整個大學都住校,實習期間想要養狗覺得與人同住不方便,所以實習期間便自己租了一個公寓單住養了只金毛。
同時萬幸的是,秦肖總是會給她網購各種各樣的零食,還有皮皮的零食,大概他覺得女孩子都喜歡又或者是每個男生追女孩的套路。
他家庭條件好、自己畢業之後開了個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因為在追求她,給她花錢從不手軟,每次網購的零食都是幾大箱。
清若并不貪吃零食,每次轉賬給他他都不收,只好也問了秦肖的地址每次都給他買東西,秦肖大概把這當成了樂趣,越發買得起勁。
清若在家待了三天,屋裏還有很多東西。
她住的公寓下面五層是綜合商場,上面是公寓,她住在19樓,末世爆發那天到今天,目睹了下面喪屍越來越多。
一開始還吐,後來強迫自己一直在窗邊看着,各種撕咬、殘肢斷體,看多了雖然內心還是恐慌,但至少不吐了。
有人敲過門,她躲在貓眼後面看,是五個男人,公寓之間的人往來極少,清若只感覺其中一個似乎是住在她樓上,其他幾個沒見過,她看見他們殺喪屍,知道他們都覺醒了異能。
但還是有人受了傷,至于異能者被喪屍抓咬會不會變成異能者她目前還不知道,她不敢開門,皮皮很聰明,不讓它叫便不出聲。可能覺得家裏沒人,當時五個男人也未過多停留。
三天之後。
清若坐在沙發上縮成一團,抱着皮皮摸着它的腦袋緩解自己的緊張和害怕。和父母的最後一通電話很慌亂,也許是當時在打電話的人太多,也許是那時候通訊系統已經快要癱瘓,也可能是當時的環境讓人的精神太多緊張,話語斷斷續續。
父母在那頭一個勁的讓她保護好自己、她在這邊一個勁讓父母保護好自己。他們說要來找她,清若吓得半死,她家在D市,和S市幾乎隔了半個華夏,清若只說自己安全,能回家,讓他們保護好自己。
除了這些,好像也不能說別的,當時的情況,好像下一秒地球跟着就要爆炸一樣,好像是整個世界的最後五秒鐘。
清若哭得不行,最後她在這邊說爸爸媽媽我愛你們,父母在那邊哭着喊她的名字。
電話中斷之後,清若回撥電話,已經撥不出去,近乎崩潰,冷靜下來之後她才看到了秦肖在她通話期間給她發來的短信。
他們不久前聯系過,秦肖知道她在家,也知道她家裏有很多吃的,發短信讓她待在家,別出門,告訴她他會來找她。
牆上的時鐘指向三點。
“砰砰砰。”
她吓得幾乎彈起來。
“星星。”
清若突然淚如雨下。
只有秦肖會叫她星星。
學校晚會,她是主持人之一、那天的裙子下擺上都是星星的點綴物。
秦肖作為優秀校友被校方邀請回來觀看。
晚會後的聚會,他在宴會廳攔着她,笑得魅色盡顯,說是對她一見鐘情了,有沒有幸當她的男朋友。
秦肖那晚穿了西裝,但即便是中規中矩的西裝在他身上也不是沉穩的氣質,他像極了從黑夜中游離出來的吸血鬼爵士、眉梢眼角都流淌着勾人心魂的氣息。
說實話,第一眼的瞬間,清若是心動的。
但是第一次見面,對方上來就要當她男朋友,她怎麽可能答應。
秦肖太過有名,即便當時已經畢業三年,但學校裏還流傳着他的各種傳說。
帝都秦家太子爺、已經不是家境優渥能概括。何況本人不用打整就能立馬出道的長相。
大學期間、據說保持時間最長的女朋友是一個月,各院系校花在他鼓掌間猶如精美的布娃娃。
清若有自知之明、不覺得自己是那個能讓他全心全意安定下來的女人,那就沒必要猶如飛蛾般去嘗試短暫的火光。
之後便保持了距離,不敢再往前一步。
沒成想,秦肖像是來了興致、這一追,到現在是第七個月,他好像依舊興趣濃郁。
清若幾乎是跌跌撞撞從沙發上起身往門口撲。
他的聲音還在外響起,“星星,是我,開門。”沙啞、焦急。
清若幾乎沒有半分猶豫到了門口擰開大鎖,安全鎖之後拉開了門。
濃重的血腥味混着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
秦肖穿了一整身黑色的衣服,但是上面染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清若經過之前看喪屍撕咬的場面這會再看一點惡心的感覺都沒有。
他的碎發有些淩亂,臉上倒是沒有污漬,只是長了些胡茬,看着精神倒是挺好,背着一個很大的登山包,手裏還握着一把斧子一把砍刀。
身邊還有兩人、鄭長河、許孟陽,秦肖的死黨,公司的合夥人,家裏同是帝都有名的家族。
三個人極快速進屋,後面的許孟陽反手關上門之後長長舒了口氣。
皮皮是清若出來實習之後才養的金毛,當時秦肖知道她想養只小狗,在她實習租房子之後便告訴她有個朋友是開寵物店的,而且店裏的寵物都會教一教,至少定點上廁所、不亂咬家裏的東西這些,清若便和一起去,也是第一眼就選中了皮皮帶回了家。
因為是和他一起去買的小狗,之後秦肖也給皮皮買過很多東西,包括皮皮打預防針他每次都陪着,所以皮皮對他也很熟悉。
清若一開始只是在他進門之後雙手抓着他兩邊的衣擺,眼淚沒忍住,嘩嘩嘩往下落,大概就是在無邊的黑暗中突然看見光芒的感覺。
魏臻把手裏的斧子和砍刀放下,摸了摸她的頭發,也終于安心的舒了口氣,“不怕不怕,我來了。”
清若突然就撲進他的懷裏,抱着他的腰開始大哭。
鄭長河和許孟陽本來還想調侃兩句,被清若這麽一哭,摸了摸鼻子,兩個人只好放下手裏的‘兇器’,摸了摸圍着兩人腳邊轉悠的皮皮之後去沙發上坐下等着她情緒緩和。
發生這樣的事,就是他們現在內心都有些沒緩過來,清若吓壞了也正常。
秦肖雖然‘閱人無數’,但和清若認識這幾個月,說着是追求她,就真的只是追求,最過的僅限帶皮皮出去時候混着去拉一拉她的手,還不敢明目張膽,清若生氣起來那就是瞬間翻臉不理人,他不想惹她氣。
這是第一次,懷裏抱着他的星星。
愣了一瞬才擡起手反抱住她,手在她背後輕輕拍着安撫,他高着她幾乎一個頭,低着頭在她耳邊輕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不怕,我來了,我在這……”
清若一哭,皮皮也有些着急,圍着她腳邊輕輕哼着用腦袋頂她的小腿。
清若漸漸被安撫住,哭出鼻涕來了,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擦鼻涕擦眼淚。
他身上血腥味混着一絲腐爛的味道,她也不怕,一只手還拉着他的衣袖,有些緊張,“你們怎麽來了,受傷了沒?”
秦肖搖搖頭,“沒受傷。”
她說話鼻音重,他又摸摸她的腦袋,動作很輕,全是安撫。
坐在沙發上的鄭長河和許孟陽同樣一人背了一個很大的登山包,這會已經從包裏拿出了壓縮餅幹在吃,見清若不哭了,帶着些笑意同她打招呼,“若姐。”
秦肖周圍的人基本都是以他為主,不知道是因為秦家的原因還是純屬他自己自戀所說的個人魅力。
一開始他周圍的人都會調侃的叫她嫂子,清若雖然不高興,但人家都是笑着叫的,她總不能像個潑婦一樣開口就怼。
估計是秦肖和他們說過,之後都是叫她若姐,清若也有些尴尬,因為他周圍的人,基本都比她大。說了叫小若,但這些人依舊不改,這麽幾個月下來,也就這麽叫着了。
清若方才實在是沒忍住,這會有些害羞,紙巾還壓在臉上,好歹擋了擋。見他們在吃壓縮餅幹,便問他們,“你們要吃飯嗎?”
秦肖轉頭問她,“還有電?”
清若點點頭,大廈有應急發電機,但最長維持五天,不知道這裏的電是哪天斷的。
鄭長河眼睛亮了亮,“若姐這還有米嗎?。”
說着就站起身,清若不大會做飯,不過家裏倒是鍋碗瓢盆齊全,她當時租房子時候父母過來了一趟,陪她租好房子,陪她超市采購家裏需要的東西,米和調料都是那時候買的,覺得外賣不好,就叮囑她下班回家自己學做飯。
鄭長河是他們幾個裏會做飯且廚藝不錯的,每次出去野炊之類的負責弄食材的都是他。
清若點點頭,“冰箱裏還有臘腸、火腿、雞蛋和菜。”
這些都是父母這幾個月給她郵寄的,清若平時中午在公司吃,晚上很少自己做飯,做得不好吃而且嫌麻煩,所以這些東西幾乎沒動過。
鄭長河一邊往廚房走一邊挽手袖,“行,我來做。”
許孟陽一聽也不吃壓縮餅幹了,把剩下的包好放着,現在所有吃的東西都精貴。
秦肖拉着清若去廚房轉了一圈,皮皮的狗糧放在廚房臺子上,還有它的零食,秦肖給它拿了個牛□□。
廚房裏還堆着三個大箱子,清若珉了抿唇,還是扯了扯秦肖的衣袖。
他側頭,眼眸裏含了笑意,“怎麽了?”
清若手指指了指那三個封好放在牆邊碼起來的箱子無聲開口,“吃的,你之前買的零食。”
秦肖不差錢,原來每次買東西都是看當時的熱門,完全沒想過多少的問題,之前來她這也沒在意過零食的問題,所以他都不知道他買了這麽多。
倒是意外之喜了。
秦肖彎了眉眼帶起笑意,小姑娘還知道防人了。朝她點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回到客廳坐下,清若坐在單人沙發上,秦肖坐在三人沙發上,許孟陽依舊坐在雙人沙發,側頭問秦肖,“秦哥,我們還回別墅麽?”
清若也認真聽。
秦肖點點頭,看了眼牆上的鐘,“這地方不能久待,下面商業區的喪屍只會越來越多,明天一早先回別墅,然後再作打算。”
許孟陽點點頭,整個人半躺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又有些恍惚的開口,“什麽時候能回帝都啊。”
他們的父母,都在帝都,通訊中斷,現在誰都不知道父母那邊是什麽情況。
清若心裏一緊,帝都和D市,兩個方向。
但是如果秦肖定的方向是帝都,她不能讓他為了她去D市,但她也做不到跟着去帝都。
許孟陽的話一出,似乎整個空間氣氛都有些凝怠。
許孟陽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煙,遞給秦肖。
秦肖搖搖頭,“你也別抽,星星不習慣。”
許孟陽笑起來,“我知道,我就是瘾上來了,我聞聞,我打火機都沒拿。”
秦肖也跟着笑,自己也接了許孟陽遞過來的煙,夾在指尖放在鼻翼下面嗅了嗅。
清若莫名有些囧,“我沒事,孟哥你抽嘛。”
哪怕是跟着秦肖來的,但不可否認,他們是冒着生命危險來找她的。
許孟陽擺擺手。
秦肖把煙別在耳朵後,朝坐在清若腳邊的皮皮招招手,“皮皮,過來。”
皮皮搖着尾巴就朝他過去了,秦肖撸它,它也樂呵呵的同秦肖玩。
敲門聲響起。
男人的聲音緊接着傳來。“剛剛那三個人應該就是進了這家,我看背着好大的包。”
“這戶我們之前敲門沒人應嘛,意思一直有人在家?”
一個女人的聲音,“我記得這住的是個小姑娘。”
清若有些緊張的看向秦肖,皮皮回到她身邊。
秦肖站起身,“沒事,我去看看。”
許孟陽也跟着起身,他們來的時候把斧子和砍刀放在了鞋櫃邊,秦肖倒是空着手,許孟陽捏了把斧子。
清若一看他的動作更是繃着呼吸。
就是在廚房的鄭長河都出來了。
秦肖往貓眼看了看,沒出聲。
敲門聲又響、這次重了很多,也更急。
“開門!不然老子就直接砸門了!”
秦肖拉開了門。
外面那群人的形象比他們更糟糕,衣服上的污濁物更多,手裏或多或少也都拿着武器。
清若在客廳,門外看不到的位置,看不見秦肖的表情,只能聽出他的聲音很冷淡,“有事?”
外頭似乎是領頭的,就是方才出聲的人,“這棟樓現在活着的都在24樓,上頭聽我的,我有火異能,現在這個鬼樣子抱團活命概率大,你們要上去的話拿着吃的東西跟我一起上去。”
秦肖哦了一聲,“暫時不想去。”
另外一個男聲,“不去也行,分一半你們的吃的給我們。”
這理直氣壯的,給許孟陽逗笑了,反問道,“你們怎麽不分我們。”
“你!”方才說話的女人打斷,“我們上面人多,吃的少,現在這個情況,大家互幫互助才能活下去,你們要是吃的多,能不能給我們一點,上面還有兩個孩子和幾個老人。”
“啧。”秦肖直截了當,“不能。”
“你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
“我們六個人,四個都有異能,你們別自找苦吃。”
雙方顯然談不攏,但也沒動手,言語上的威脅。
鄭長河颠了颠手裏染着血肉的斧子,“巧了、我們三也都有異能,要不大家試試?”
說着鄭長河便在手心裏凝了冰錐。
沉默,雙方沉默。
女人又道,“這幾位,你們畢竟只有三個人,上面一共有七個異能者,而且大家殺喪屍都不弱,還有幾個沒有異能的青壯年,大家人多,出去找東西安全性也更高,不如……”
秦肖打斷,“先這樣,我們考慮一下,明天再說。”
而後直接關上了門。
外頭安靜了一會才罵罵咧咧。
“我剛才好像聞到煮米的味道了,他們吃的肯定不少。”
“他娘的,李哥,這三個人明顯不配合,你說咋整。”
也許吃的東西雖然少,但還有。末世才三天,也沒到對着同類就出手的地步,也可能是各種社會的約束力還在,在外面罵了一陣就走了。
清若坐在沙發上,有些緊張的看着他。
秦肖走過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又蹲下身一模一樣的動作摸了摸看着和她一樣緊張的皮皮的腦袋。
“沒事,別怕。”
從他出現那一瞬間,清若對他的信任值完全是突飛猛進,點點頭,“嗯。”
皮皮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學着她的動作,居然也點點頭,哼了哼。
秦肖被逗笑。
就着蹲着的姿勢,仰着頭和她說,“我們開了車過來,車子在下面,明天我們先回我別墅那,那天陽子在那開派你知道的,後來出事死了一些,今早我們出來別墅裏還有十幾個人,還有兩個有異能的,那邊安全性要高一點,出城也方便。”
秦肖問她,“可以嗎?”
清若點點頭,“好。”
方才鄭長河回廚房的時候許孟陽也跟着去了,現在客廳只有他們兩個人和皮皮。
秦肖看着她,眼神很專注也很溫柔,“乖。”
他朝她攤開掌心,掌心裏有類紫色環旋狀的雷,看着很漂亮也很奇幻,“我有異能,這幾天感覺在慢慢增強,我可以保護你,不怕。”
清若珉了抿唇,看着他點點頭,“謝謝。”
廚房那邊傳來鄭長河的聲音,“若姐,你這麽多雞蛋感覺明天帶不走啊,怎麽辦?”
秦肖挑眉,“不許說謝謝,傻星星。”
清若起身朝廚房走去,秦肖跟在後面。
鄭長河扶着被打開的冰箱門,門框盒子裏放着雞蛋。
清若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下意識的轉頭看秦肖,“怎麽辦?”
看着至少還有六七十個,雞蛋不好帶,但是現在吃的東西珍貴,也不可能不要,秦肖也皺眉,問鄭長河,“做成雞蛋餅?”
鄭長河苦命的拉臉,“哦。”
算是認下了。
但是現在環視這一屋子的人,做雞蛋餅,誰做?當然是他。
**
不怕。
我來了。
——【黑匣子】
作者有話要說:
清若和秦肖的故事開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