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晚 - 第 110 章 為情所困

翌日。

“穆姑娘,上次你在肖府說過的話,回去之後我想了整晚。”頓了頓,李嬸攔住我的身子,認真地說道。“不管你過去是個什麽樣子的女子,都不再重要了。李嬸一把年紀了,看人很準,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

默默擡起眉眼,我微笑着望着眼前淳樸的李嬸,緊抿雙唇,沉默不語。

“至于我提起的婚事,你也別放在心上。李嬸也明白,這種事要看緣分,不能強求。”

對于李嬸的善解人意,我卻依舊無言以對。她一番好意,我卻承受不起。一個人獨自面對黑暗的時候,總是有種恍惚的感覺,仿佛自己一身沉重,是因為不斷的罪孽。所以,即使幸福就在眼前,我都不敢伸出手去觸碰,生怕玷污了幸福,戳破所有的美夢和希冀。

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珠兒無意間說過的那句話,令我頓時清醒,我不想這麽繼續下去,只想全力以赴去尋找屬于自己的人生。

或者,抛棄那段不堪的過去,我真的可以握住幸福。

李嬸的話,依舊在我耳邊回響。“今天跟我回去吃頓飯,若是不滿意我那兩個兒子,那就把他們當成是哥哥,往後有什麽事,盡管找他們,別的我不敢說,但是他們心地真不壞。”

“若是你覺得,他們中誰還不錯的話,那就再仔細考慮考慮,好嗎?你也說過,把李叔李嬸當成是親人看待,所以不必覺得絲毫尴尬。”

遲疑了半響,我最終默默點頭。

“穆姑娘,你答應了?”李嬸的臉上是沉甸甸的歡喜,看得我也會以一笑。

“打擾李叔和李嬸你了。”垂眸一笑,我平靜地吐出這一句話。

“怎麽會啊,若是這事成不了,李家可以多一個你這樣的女兒,兩個兒子可以有你這樣的妹妹,也是我這輩子的福氣。”

“不過,穆姑娘……”李嬸似乎有什麽話,藏在心裏沒說,臉上盡是憂郁的神色。

彎起嘴角,我帶着笑意說道。“李嬸,叫我晚兒就好了,這是我的名字。”

“晚兒,對于你的身世,李嬸看得出來你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也遲遲沒有提起。不過,你的雙親還在世嗎?不然,你怎麽會孤身一人來到渭城?”

“我的娘親,已經去世了。”

李嬸緊皺眉頭,不無擔憂。“那麽,你爹呢?”

“我們之間,斷絕了關系。”淡淡一笑,我有些許不自在,移開了視線。

“是我不孝。”生生吐出四個字,我不想繼續埋怨,他對我所做的一切。

“那些事過去了,就不要再說了。”李嬸似乎不願看我難過,打斷了我的話,以眼神安慰着我。

“時間夠久了,我不會難受了。”淡淡吐出這句話,輕輕擦拭額角的細汗。

李嬸側過臉來,關切地問道。“渭城的夏天悶熱,你會不習慣吧。”

“我的體制的确有些畏熱,京城倒不同了。”

随着李嬸,來到李家的大門之外,停下腳步,心情平靜。我并不是第一次來到李家,只是從未見過李家的兩個兒子,每次前來,都是來去匆匆,不曾逗留太久時間。

還未走入大堂,只看到一個古銅色的精壯背影,裸着上身,背對着我們兩個人。他站在水井旁,彎下身子,以井水澆灌自己的身體,冰涼的井水,濺上我的裙角。

“臭小子,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對方有些不耐煩,口氣不太好。“怎麽了?”

“洗澡不去房裏,讓人家看笑話!”李嬸攔在我的身前,壓低聲音重重推開那個男子,我卻有些忍俊不禁。

“她是誰?”聽到我的笑聲,男子驀地轉過身來,五官深刻,眉宇間盡是英氣和飛揚的神采。只是嘴角的淡漠,明顯表現出微薄的不悅。

“這位是穆晚姑娘,這是李嬸的二兒子,李昊。”

我面朝他的方向,微微欠身,他沉默着點點頭,一把抓住挂在一旁的外衣,頭也不會就走。

“這小子脾氣不太好,其他都不壞。”李嬸忙着打圓場,陪着笑臉。“估計是我常常逼他去與那些姑娘見面,他都煩我了。”

這裏的人,都好真實,真實到……我甚至覺得自己與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不必思前想後,不必小心謹慎,只要随心而活,真的是我從未體會過的感受。

我有些愕然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一個背影,心中不無感觸。

“晚兒,你陪着李叔坐坐,我去做菜。”

“不必了,我來幫你。”尾随者李嬸,我疾步走入李家的廚房,幫她打下手。

“晚兒,你之前沒有做過這些吧。”

“的确沒有。”坐在竈前,利落地生着柴火,我淡淡說道。

李嬸頭也不擡,笑着說道。“以前我總覺得那些小姐,應該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幾步就歇歇,比金玉還要嬌貴。不過,晚兒你倒不一樣啊。”

淺淺一笑,竈火在我眼中慢慢升騰,我喃喃自語。“那樣的生活,不一定是每個人想要的。”

“娘,我回來了。”

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傳入我的耳邊。我擡起眉眼,望着依靠在門邊的那個男子,他一身灰色布衣,身材高大,眉眼有力,是個一眼便能看到底的憨厚男子。

“聽說今晚來客人了,是誰啊?”

李嬸雙眼之中,閃過笑意,擡手要他進門。“快過來,這是穆晚姑娘。”

“穆姑娘,我是李家長子李平。”頓了頓,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不無歉意。“不過你是客人,怎麽能麻煩你做飯呢?”

“這是人家晚兒懂事,你快出去替我看着你弟弟,今晚牧場就算有再大的生意,也別想走。”李嬸放下手中的家夥,仔細地吩咐了幾句。

“有客人在,他不會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李平走出門外。

“老大老實,不知道我帶你回來吃飯的用意,可是老二就不同了,叫他和人家姑娘吃個飯,他就用牧場的借口,弄得不歡而散。”望着李平高大的背影,李嬸站在鍋旁,不斷地埋怨着。

“如果他真的不想這麽早成婚,李嬸你也不必太着急。”淡淡一笑。我走向李嬸的身邊,輕聲說道。

“看來,你好象看不上他們。”李嬸臉上的笑意,有些許的不自在。

“大哥正直,二哥直率,都是性格不錯的人。”燦爛地笑着,人與人之間,有這種不設防的相處方法,倒是令我愉悅。

“晚兒,你舍不得我難過,還說些好話給我聽。”李嬸無奈地搖搖頭,眼神一暗。

“可以多兩個親人,我慶幸沒有拒絕李嬸的好意。”臉上的笑意,帶着真實的溫度,而不是冰冷的。“說真的,過去的一年多,我從未有過今日這麽快樂。”

“那就好,我也不強求了,不強求了。”李嬸重複着這一句話,慢慢加深了臉上的笑意,轉向我的方向。“晚兒,你喜歡餃子吧,我做頓餃子給你吃。”

迎上她的雙眼,我随即點點頭,微笑着,心中淌過陣陣暖意。

這是,我所不熟悉的……家的氣氛和味道,感受不久,我卻開始迷戀了。

飯桌之上,李平滿帶笑意,李昊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李叔的溫和,李嬸的直爽,我一眼窺探到他們彼此的性情。隐藏着微笑,我慢慢咀嚼着熱騰騰的餃子,這頓飯,并沒有想象中的食不下咽。相反,心,似乎慢慢複活,恢複了最初的暖意,不再寒冷似冰。

的确,從今日開始,我也應該随心而活了。

“往後,晚兒就跟我們是一家人了。你們要把她當成是自己的親生妹妹,明白了嗎?”李嬸丢下一句話,審視着兩個兒子的表情。

“妹妹?”李昊揚眉,瞥了一眼,似乎早就看透了李嬸的用意,嘴角的笑意有些許的不以為然。“難道不是給大哥找的媳婦?”

“你大哥哪有這個福氣啊,穆姑娘在渭城沒有什麽親人,你們可要好好照顧她。”沉默寡言的李叔,也随即開了口。

“我會的,爹。”李平笑了笑,毫不猶豫地回應。看到他如此真實不做作的反應,我噙着嘴角的笑意,微笑着望向他。

隐隐察覺得到,李昊看我的視線,似乎并沒有太多的善意。不過,我不在意。

吃完了飯,身在廚房洗碗,卻看着李叔暗自将李嬸拉出廚房。

打開窗,望着站在不遠處的三個人影,是李叔,李嬸和李平,看來,他們應該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對了,你弟弟不是一向不聽你的話嗎?奇怪,今晚怎麽倒是安分地在家裏吃飯了?”

李平也滿腹不解:“我沒說什麽,他自己要留下來的,說牧場今晚沒事。”

李嬸的語氣,不無氣憤,像是積怨已久。“是嗎?這小子都在想什麽呢,每天和那些牛羊混在一起,就可以讓我抱孫子不成?”

李叔小心地提醒。“你小聲一點,要是讓穆姑娘聽到,說得過去嗎?”

“哎,反正晚兒也看不上他們,只能做女兒,不能當媳婦。”

……

這一家子,倒是真的很有趣。不想慕容府,冷暖自知,虛僞的關懷之下,根本就經不起推敲。

“李嬸,我該回去了。”喝了一杯茶之後,我才緩緩起身,說道。

“天色不早了,從這裏趕到林鎮還要花上兩個多時辰呢,不如就留下來住一晚吧。”李叔看看天色,吐出一句話。

不想繼續叨擾,我淺淺一笑。“不必了,若是騎馬,只需一個時辰的時間。只是不知,有我可以騎的馬嗎?”

“馬?”李平驀地想起了什麽,轉向另一方沉默不語的李昊。“弟弟,你送穆姑娘吧。”

“不必了。”我不想強求任何人,轉過身,面對着李嬸。“我自己會騎馬,可以自己回去。”

“你會騎馬?”李嬸眼中閃過驚愕的神色,随即轉瞬即逝。“不過,我還是不太放心……”

“我送她回去。”李昊卻在此刻,驀地站起身,丢下這一句話。

“不是說要跟妹妹一樣對待嗎?還不快走?”

“晚兒,跟他走吧。”李嬸有些尴尬,拍拍我的手臂。

尾随者李昊前往馬廄,卻聽到他的聲音,沒有太多的冷淡,卻聽得出來,不像是之前的敷衍。

“選馬。”

我微微一笑,選了一批棕馬,只見他早已坐在另一匹赤色馬背之上,手執馬鞭,等待着。

“不情願的話,沒有必要陪我的。”坐上馬背,我揚起手中的馬鞭,笑着說道。

“聽說,你是京城人士?”

“怎麽?”

他并沒有看我,聲音之中聽不出太多的情緒。“就算再偏遠的地方,那些大小姐也不學騎馬,京城難道不是如此?”

“原來,是懷疑我的身份了。”我側過臉,望着他,輕聲說下去。“的确,你說得沒錯,但是我喜歡,于是便要求大哥教我了。”

“還有什麽疑惑嗎?”見他沉默不語,我随口問道。

他低聲說道,馬蹄聲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後。“你,一眼看不透。”

苦苦一笑,柔聲吐出兩個字,顯得不以為然。“是嗎?”我,不容許自己的心,被一眼看透。但是那個男子,總是可以 捉摸到我的心思,讓我退無可退,傷我一次再次。

之後,便是沉默般的死寂。

我們再也,沒有理由打破沉默,他感受到我的冷淡安靜,而我感受到他的孤僻淡漠。

在肖府大門前,下了馬,那個男子擡眼看了一眼,随即吹着哨聲,奔馳而走。另一匹馬,跟随着哨聲,溫順地尾随其後。

他算是,李家中最古怪的男子了吧,。

背轉身,叩響了大門,随後走入自己的房間。

如珠兒所說,我不再去逃避,順其自然。所謂家的溫暖,可以填補我的殘缺,我是如初深信的,之後,因為殘缺而産生的疼痛,應該也可以漸漸痊愈,消失了吧。

皇宮。

“藍帝來見朕,難道是不舍得梁偍這座城池?”

依靠在龍椅之上的俊美男子,一副慵懶的模樣,但是眸底掩藏了銳利的精明光芒。他凜着一張臉,眸中蔓延着深深的嘲弄,雖帶着一股滄桑,但仍無損于他的傲氣逼人,反更增添了幾許狂肆的不羁與落拓。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朕沒有反悔的意思,更何況,淩雲國幅員遼闊,不過區區一座梁偍而已,朕沒有放在眼裏。”藍喬直視着東方戾的面容,淡淡一笑,語氣之中,是不以為然。

“看來,藍帝親自前來,想必有要事相商。”擡起眉眼,瞥了藍喬一眼,東方戾眼中劃過一絲精明,臉上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藍喬收斂了笑意,語氣冷沉。“朕想和檩帝聯手除掉一個人。”

聞言,東方戾心中了然,揚眉,聲音低沉冷淡。“朕為何要幫你?”

“自然,這是共同的利益。不知是幫了我而已,更是幫了你自己。”頓了頓,藍喬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因為,那時我們兩人共同的敵人。”

東方戾的嘴角噙着一絲笑意,眼神漸漸深沉,很有耐心地聽下去。

藍喬心中一沉,自己根本就無法看透他心中在想些什麽,此次前來,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卻在頃刻之間被他與生俱來的危險氣勢說壓倒在地。

“當年,雪麟國的質子,被軟禁在将軍府中,相信比我更想除掉仇逸卓的人,是那位質子吧。”

激将法,卻不是可以用來他身上的計謀。東方戾嘲弄地笑着,神色散漫地說着。

“聽說,當時支持藍帝登位的人,可就是這位大将軍吶。以怨報德,這便是藍帝處事的一貫風格?”

藍喬的臉色一沉,藏在寬大衣袖之中的雙手緊握成拳。東方戾對自己的痛處,了如指掌。而對自己用來激怒他的過去,東方戾卻依舊可以波瀾不驚。

果然,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

“朕的确是曾經受到他的恩惠,但是,仇逸卓忘了,這天下,并不姓仇,而是姓藍。”藍喬雖然性情寬仁。但是不想把這江山,送到仇逸卓的手中。所以,這一步,遲早要踏出。雖然自己權利被仇逸卓束縛,只能借刀殺人,但是為了之後的權利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可以短暫忍受東方戾的輕鄙。

“所以檩王與朕,都不想見到嚣張至極的仇逸卓了。據說,檩王甚至在淩雲國,曾經身陷險境,那,想必也是仇逸卓耍的手段陰謀吧。”

東方戾的黑眸宛如潑墨,愈發陰沉,勾揚起嘴角得笑意,不緊不慢地說下去。“藍帝的确是有備而來,但是忘記了,關于那位質子的這段過去,沒有人敢說的如此肆無忌憚。”

在淩雲國的過往,血腥和恥辱,疼痛和苦難,都随着恨意,在自己血液之中流淌,紮根,自己不再去回想。

東方戾站起身來,冷眼看他。“仇逸卓握有兵權,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即使他當真相反,弑君奪位,黃袍加身,也易如反掌。”

冷笑一聲,東方戾的視線,緊緊鎖在藍喬的身上。“但是偏偏,他讓你當了皇帝,不是嗎?”

“可是朕不想留下這一塊心病。”頓了頓,藍喬沒有想到,聯手除掉仇逸卓,他卻沒有表露太多的情緒,仿佛置身事外。“檩王你似乎對朕的計劃不感興趣,難道不想除了他?”

“檩王你早就有機會反擊,但是遲遲沒有動手,朕很好奇,仇逸卓的性命,到底還有什麽價值?”

聞言,東方戾面無表情,聲音聽不到半點起伏。“的确,朕不想太早殺了他。”

“因為,殺了他,短暫的痛快,嘗不到太多的樂趣?或者,檩王不想殺了他,只是想折磨他。”冷沉着臉,這場看不到結局的談話,已經令藍喬有些許的挫敗感。依照自己對東方戾的了解,受到那般對待,不可能毫不反擊。

“恨一個人,殺了他,其實是仁慈。折磨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才是真正的狠毒。”

“狠毒?”即使是被後人歌頌膜拜的明君,依然有狠毒的一面,弑父弑兄的狠毒,依舊磨滅不了無上功績。否則,如何鎮得住這座江山,保得住這社稷?東方戾念着這一個字眼,臉上的笑意,一分分地變冷。

“你暗中做了這麽多事,難道不是因為恨他?仇逸卓喜歡的女子霓裳,又是被誰逼瘋了?”藍喬審視地望向他,冷淡地丢下這一句話,一想到晚妹在他身邊,恨不得講他千刀萬剮。這樣冷漠無情的男人,又如何會善待她?只怕面對自己的強顏歡笑,背後隐藏的盡是無法說出口的苦楚。

仇逸卓在自己身上施加的,自然要一筆筆讨還回來,至少也該讓仇逸卓常常,何謂痛苦。他只是覺得,自己做的,還遠遠不夠,東方戾噙着嘴角的笑意,語氣陰沉。“藍帝知道的事,未免太多了。”

“當然,這的确是檩王你的禁忌。”

藍喬壓下心中的不确定,沉着臉,繼續說道。“不過,朕不相信,檩王對朕的計劃,絲毫不感興趣。”

“要除掉他,很簡單,但是之後,得益的藍帝,要如何報答朕的鼎力相助?”東方戾嘴角的笑意,一分分地擴大。殺了仇逸卓之後,這個淩雲國的傀儡皇帝,更是不足以興風作浪。至少,自己沒有将他放在眼裏。

藍喬眼神一沉,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檩王想要什麽?”果然,他願意幫自己,自然在利益面前,加上過去的恩怨,東方戾也不可能拒絕他。

“藍帝不是說,淩雲國幅員遼闊,一座城池,算不了什麽嗎?”頓了頓,東方戾驀地臉色一沉,斬釘截鐵,不留餘地。“那好,朕除了藍帝的這個心病的酬勞,便是曲楚。”

曲楚?這座小島,物産富饒,從前更是淩雲國複興強大的興盛之地,是淩雲國人眼中的“聖島”,意義不同一般的城池。東方戾果然口氣不小,藍喬微微蹙眉,沉默不語。

東方戾揚眉,眉眼之間盡是笑意,望着藍喬愁眉不展的神色,肆意笑道。“只是少了一座城池而已,換來整個天下的權利,從此以後藍帝可以高枕無憂,覺得不值得嗎?”

藍喬居然懂得假手于人,不但可以成功出去仇逸卓這顆眼中釘,還能把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不留痕跡,想必不是他的主意。

耳畔,還萦繞着慕容宇健的聲音。

“他要什麽,都給他。借助他的力量,除掉眼前的敵人,少了仇逸卓之後,再和東方戾一決高低不晚。”

藍喬心一狠,曲楚遲早可以讨回來,不必耿耿于懷。“好,朕等待檩王的好消息。事成之後,自然将履行承諾。”

眼中笑意一沉,東方戾緩緩說道。“不過,朕信不過藍帝。”

信不過?藍喬心一緊,他果然不好打發。

“不如,藍帝将祈玉留在朕身邊,日後也好做個信物?到時候,朕只會将祈玉交給您。”揚起嘴角的笑意,他看到藍喬的猶豫不決。“藍帝請放心,朕感興趣的只是曲楚。祈玉對于你來說,意義非凡,對于朕來說,卻是一錢不值。”

藍喬緊緊握住腰際懸挂着的祈玉,只是淩雲國天子的象征之物,但是東方戾對自己的不信任,自己卻只能将它當作交易的信物,是十足的侮辱。這一口氣,自己實在是咽不下。可是,形勢逼人,自己不得不低頭。

藍喬淡淡一笑,講祈玉教在書案之上,鎮定地說道。“朕今日前來,特意給檩王準備了一份禮物。”

東方戾冷眼看着堂下整整五個朱紅色的寶箱,嘴角緩緩浮現一絲冷淡的笑意。

“藍帝想的真是周到,多謝了。”東方戾維持着臉上的笑意,聲音之中,卻聽不到一分溫暖。

“還有一件事,朕想麻煩檩王。”對東方戾的委曲求全,更令自己厭惡,藍喬心中只剩下冷意。

“何事?”把玩着手中通體潔白晶瑩的祈玉,東方戾漠然地吐出這兩個字。

“不知朕可否可以見晚妹一面?”

東方戾手中的動作驀地一僵,緊握手中微涼的祈玉,心中怒火中燒,表情卻異常冷靜。“可惜,藍帝來的不是時候。”

“早在一個月前,她就離開了。”

“什麽?她走了?”藍喬覺得,其中沒有那麽簡單,一定另有隐情。早知道晚妹在東方戾身邊萬般委屈,自己就不該放她走。

“朕身邊無數女子,多一個少一個,朕根本不在乎。既然她想走,朕也不會挽留。”東方戾冷眼看着藍喬眼中微薄的怒意,吐出幾句話。

本以為,她會在離開自己之後,走向藍喬的身邊。她的謊言害他裹足不前,也害他這一月來過的痛苦至極,每當想起她正守在另一個男人身邊時,他就嫉妒得要發狂。

是,的确是嫉妒。不知在何時起,自己就厭惡出現在她身邊的每一個男子,因為她只能是屬于他的。每一次她為了不相幹的人求他,求他手下留情,他卻厭惡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會愛人了。帝王的自尊和驕傲,霸道和野心欲望,以及被仇恨蒙蔽雙眼的自己,僅有的溫柔,都給了琴幽容。

所以,對于慕容晚的,只是想要得到占有的心情,而絕對不會是其他!

只是,為何看到她的掙紮和淡然的笑意,自己也會覺得一絲不該有的憐惜和心疼?很想将她輕輕擁入懷中,厭惡看到她眼中的半點抗拒和反抗。

是,他在意她看自己的眼光,偏偏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傷害她,看到她在苦痛之中,越退越遠。她卻永遠不會知道,因為他清楚地察覺到,自己塵封的心,只向她敞開,聽他傾訴過去的人,這世上也惟獨只有她慕容晚而已。甚至,琴幽容都不能。所以,這是危險的開始。

屬于他的過往,殘破不全,面目全非,不堪入目的腐敗和陰沉,仿佛經不起那一雙清澈的眼眸,一眼的瞥視。

她不止一遍地說,不恨自己。而他,因為自己無法繼續恨她,陷入無可奈何的憤怒。

他只是一個沒有情感的帝王,不配擁有情感。

他可以算計江山社稷,只是感情經不起層層算計。

孤獨,也許是他的命運,也是他的結局,更是他的末路。

……

劈風站在堂下,旁觀者清,知道自己的主子,再度陷入了痛苦和怒意。卻不是因為,新封的皇後。

“主子,這些賀禮如何處置?”

“藍帝的一番心意,自然是要收好了。”東方戾冷沉着臉,那些寶物在他眼中,只是一堆破銅爛鐵!他以為,我放她走了,他就可以得到她?愚蠢!

“看來,老狐貍已經去投靠藍喬了。”

“主子從何而知?”

東方戾冷笑一聲,背負雙手站在高處,緩緩說道。“藍喬在宮中心腹不多,為他出謀劃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老狐貍以生病的借口,遲遲不上早朝,我早就懷疑了。過不過将計就計,将錯就錯而已。”

“主子打算怎麽辦?”

“我要這一次,老狐貍輸得心服口服。”東方戾眼神一沉,薄唇緊抿,臉上再度恢複了萬年不化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