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渾身緊繃和眼底的堅實炙熱, 魏莺莺忽然吓得臉都白了,小手捏住了發髻上的銀簪子。
他要真玩真的,她就用簪子刺了……
而上面壓着的男人看到她讪讪地去觸碰銀簪子, 滿眼的驚恐和不信任地看着他, 便笑着擡手敲了敲她的頭,眉峰微微一挑,“呵~逗你的,怕什麽!”
看到她吓得這幅驚恐和不安的模樣, 腦中一瞬間就浮現出了前世他與她的那些過往。
上輩子的他偏執而無情,宮裏都說他是子憑母貴才封了寧王, 實則德妃并非他生母,他在宮中也從未得到一絲一毫的關愛。
他生母并非宮嫔,而是伺候德妃起居的宮婢,先帝醉酒惹出了這樁荒唐……而生母生下他後就忽然暴斃, 德妃到先帝跟前大哭一場, 說的情真意切, 順利讓先帝将他過繼到了德妃名下。
一直以來,他被德妃當成争寵的工具,甚至七歲就被德妃長兄帶着去了疆場, 德妃長兄粗莽而惡毒,曾将他推進了有狼的山洞裏……疆場拼殺, 每日每日身上沒個好的地方,也從來沒人對他好過, 漸漸地他成了百毒不侵、狠辣而陰鸷的寧王!
後來, 德妃兄長作亂,将他作為人質威脅先帝,可是先帝哪會在意他, 他又不是太子簫晏,他不過是個宮婢之子,還是醉酒荒唐而生下的……
即便他帶五萬兵馬就擊退了匈奴,即便他被戰‘戟穿了胸,死裏逃生,但是先帝是絲毫不将他放在眼裏的。他向來都活得像一顆棋子,用來謀算的棋子。
先帝知道德妃兄長拿他做人質後,直接反應就是棄了他,沒有半分憐憫和父子之情。
德妃兄長算計失敗後,在涼州城大肆燒殺搶劫,無惡不作,最後一刀砍了他的雙膝,将他棄在滿是狼群的荒野……
那時的他滿身是血,腿因被砍得極重,站不起來,周遭都是血腥氣,天色暗沉,狼群綠油油的眼睛泛着光。他從一旁的屍身上拔出長劍,猛地站了起來,雙膝血像是破了的水管,血珠子猛地打濕了外衣。
他簫翼,便是死也要戰死!而不是被咬死!
而就在他拼盡最後一絲氣力,而奄奄一息時,魏莺莺來了,和氣地将他扶着坐下,吩咐随從以煙花橫’射和一簇簇的火把,吓跑了狼群……
後來,她小心地為他包紮傷口,又将他帶回府邸,那時她父親還不是兵部侍郎,而是慶陽府尹,那時她似乎在府裏并不受寵,她将他帶回去,整個後宅的妾室對她冷嘲熱諷。
她似乎也不在意,而是請了郎中來,看到郎中掀開他猩紅的駭人的傷口,一下就哭了。
他當時就笑了,被砍的是他,疼得鑽心的也是他,她又哭個什麽勁兒!
後來,也不知是先帝起了恻隐之心還是頂不住朝臣言官的直谏,竟然派了人來四處尋他,不過尋他也是在四個月後,在魏莺莺衣不解帶地照顧他四個月後。
而四個月後,匈奴進犯大梁,從大同府和肅州衛,先帝心慌害怕,待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讓他披挂帶帥去駐守肅州衛。
為什麽是肅州衛呢,因為肅州衛不僅需要抵住匈奴還需要抗擊契丹,每時每刻都有犧牲的危險,先帝舍不得讓簫晏去,而其他朝臣又不中用,所以先帝指明他去。
可是,自始至終先帝沒有問他一句,腿怎麽樣了?
一句都未曾問,倒是那個慶陽府尹家的小姑娘魏莺莺哭的紅了眼珠,死死抓着他的袖……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直接帶兵去了肅州衛,原因很簡單,他這條命也只有她在意,他原本就是無心的,便是大梁亡了,也無所謂,可是他心裏忽然有了這麽個小姑娘,他必須要挂帥,且必須要打贏。
只有這樣,他才會成為徹徹底底手握兵權的寧王,成為那個能護住那個小姑娘的男人。
半年後,他從肅州衛大勝歸來,震驚了整個大梁,就連先帝也霍地睜開眼,他從來不想到一個宮婢生的兒子,竟然這般厲害,竟然能在半年內擊退匈奴和契丹,甚至連克地方七座城池!
一瞬間,好像所有的人都來了,賓客喧天,賀聲陣陣,就連眼高于頂的林太尉都領着女兒來了,一個個的,都似乎敬重愛惜極了他。
那些京師的千金貴女也含羞帶怯地看着他,暗送秋波地請他過去對弈,熙熙攘攘地,可是他卻一句也聽不見,他找的壓根不是這些。
他冷冷地根本不回應那些貴女千金,而是朝着角落裏那個正偷着喝酒的小姑娘走去,在她頭頂低聲道:“就這般好喝?連看本王都不看?”
魏莺莺帶着酒醉的紅暈擡頭,她自然是看到他了,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而是手握兵權,春風得意的天之驕子寧王。
“這酒很好喝,放了梅子,酸中回甘。”魏莺莺笑着朝他遞了過去,“你嘗嘗?”
簫翼看着她遞過來的酒,還有不用王爺殿下,而是用你我,便笑着揉了揉她的發心,“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魏莺莺被他拉進假山處的黑暗裏,将貼在她下巴上的發絲兒撥開,随後低頭輕輕吻住了她的唇,好一會兒,道:“我請父皇賜婚了,魏莺莺!”
魏莺莺眼神閃躲,以前倒是身世可匹配,可是現在他是手握兵權,又春風得意的寧王,而她也看到了林太尉帶着女兒來了,論起日後的前程,娶林太尉的女兒為正妃是最合适的。
魏莺莺看着簫翼,半晌道:“林太尉的女兒,似乎很好……”
“她好不好,關本王何事。”簫翼認真看着魏莺莺,随後一把将她圈進懷裏沉聲道,“本王自始至終要的就是你!”
這句是他的真心話——他冷鸷而殘暴,是個沒有感情的人,誰的生命都是草芥,包括他自己的,可是自打上次被砍了雙膝,與她朝夕相伴四月,他死了的內心仿佛是又活了,只為她一個人,只容得下她一個人。
她紅了臉要躲,可是又被他逼在了假山之上,涼薄的唇帶着灼灼,落在她耳側、下巴、脖頸……
再後來,便是大婚,他與她的大婚時極為熱鬧喧嚣的,雲南府滿城的百姓沿街迎花轎,喜糖和喜餅足足灑了千餘箱。
而喧嚣散去,他踏進新房,桌上兩只龍鳳喜燭靜靜地燃燒着,而那個小姑娘卻困的靠在床柱子上睡着了,入眼的紅嫁衣,蓋頭捏在手裏,發髻上的金釵被壓得扁圓。
他向來不愛笑,可是看到她這幅嬌憨而秀雅的模樣,便笑了,他大掌捏着她的下巴,而她下意識就醒了,似乎有些慌張,一擡頭險些撞到他,待見他深深而篤定的模樣,又紅着臉兒道:“喜婆子說你要子時才能來……我困了。”
簫翼收回大掌,淡淡應了一聲,将她抱進了淨房,沉沉而又篤定道:“魏莺莺,從今天起你是我簫翼的妻,生生世世,我都愛你。”
之前,魏莺莺覺得也沒什麽,只是照顧他的傷,可是現在他成了她名正言順的丈夫,還說着熱辣辣的話,不由讓她覺得有些促狹和羞赫,想要找個老鼠洞躲起來。
她掙脫想要下來,又低低道:“外面丫頭們都在呢……”
剛大婚,他就抱着她去洗澡,而外間都是婆子丫頭,若是嘴碎的,私下裏嚼舌根子……
簫翼面無表情,俯首看着懷裏的小姑娘,正經道:“你我是夫妻,一起洗澡一起做,不是正常?”
這話一出,魏莺莺的臉算是真紅的滴了血……
正局促的不行不行時,男人卻又笑了,将她放下來,“叫丫頭進來伺候你便是,吓得你!”
說完,便去了另一側的淨房,而沒過片刻功夫,丫頭們就進來了。
她畢竟還是大着妝,滿頭的金釵步搖,發髻又是梳的高髻,臉兒上也塗着脂粉,待卸完妝,沐浴的幹淨後,丫鬟低低道:“喜婆子剛塞了本春‘宮來,您要不要看看……”
畢竟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而寧王也常年征戰在外,壓根心思不在女人身上,如今突然有了個喜歡的,說起來又是個武将……總歸有些不會和不知道輕重的緣故在,所以喜婆子才塞給了丫鬟這本子春’宮。
魏莺莺面色漲的通紅,像是有針紮一般,而小丫鬟也是不好意思,就這樣尴尬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丫鬟們退下,直到她掀開床榻的錦簾。
桌上的龍鳳喜燭還燒着,火苗子一跳一跳的,“啪”的一聲爆了個燈花,魏莺莺抿唇看着躺在床榻外側的男人,堅實而健壯的胸膛被裏衣半隐着。
魏莺莺深吸一口氣,她是該睡裏頭,可是他又偏生躺在外側,她直接邁過他身子去,又不好……左想右想,她決定去龍鳳喜燭的椅子旁坐一會兒。
而她輕手輕腳準備轉身時,卻被他一下拉住,還未來得及回神就被他重重壓在了榻上。
魏莺莺讪讪地看他,他一雙極為好看挂着邪氣的眉眼似乎蘊着紅,喉結微微一動,大手順着她的頸側微微移動。
兩人目光交纏,氣氛暧昧,魏莺莺想要起身,卻被他壓得實實的,動也動不得。
“殿下,我疼……”魏莺莺小聲道,“被子下似乎有桂圓,硌的很疼,你且松松。”
白皙的臉兒,烏膩的長發落在大紅的錦被上,軟軟的手腕子上镯子橫斜,溫軟如玉便是如此,碰到哪兒都惹得一片堅實火熱。簫翼常年疆場拼殺,體力是一等一的好,血氣方剛,且身下的又是心尖兒上的,說沒點兒沖動,怎麽可能。
“好。”他将她抱起,随後一把扯掉錦被,随後掐着她的腕子又重重壓了過來,呼吸聲漸漸的失了方寸,“哧”地一聲,鮮豔的裏衣就被撕了……帷帳纏着跌落在地上的紅錦被,流蘇劇烈的顫着……
一聲聲軟軟的哭音兒,最後變得啞了……外面的丫鬟一個個紅着臉,往房裏送了多次水。
其實喜婆子不該把春’宮給魏莺莺,而是該給簫翼,給她有什麽用,她承受不住,他又迷離地失了理智,本就該提前給他看,讓他明白方寸的!
不過,男人就是這樣,跟自己喜歡的人,便是憐惜也會克制失準。
簫翼斂眉,前世的回憶戛然而斷,他微微攥起手掌,随後定定地看着身下的小姑娘,沉默片刻,又低頭親了她的眉心,低聲道:“前世,本王并非有意傷你……”說完,又嘆了口氣,“對不起,魏莺莺!”
魏莺莺攥緊了手裏的銀簪子,鼻尖皆是他身上的味道,突然道:“你什麽時候放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