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
身後是崩毀的神殿, 塵土飛揚，猶如末日奔逃，白色的小電驢載着兩個人, 循着寬敞的地方駛離。
路過照神大殿, 路遙随手一揮, 深淵暗影細鞭一樣飛出去，打亂放置在殿前的眼球花。
路遙猶豫一瞬, 暗影卷住花盆拖回來, 裝進随身倉庫。
奪靈陣被毀, 被困于半空的靈魂如星, 飄飄搖搖地墜落。
此時此刻, 衆人望着下方塌毀的神殿發懵。
預言中的天魔降世，所幸沒有造成大亂，甚至連人員傷亡都沒有, 唯一的壞消息是主神隕落, 至高神殿自上而下崩毀。
他們信奉數萬年的主神竟然堕魔, 又被兩個不認識的神明合力絞殺。
伏殺天魔前，聲勢浩蕩從各地趕來的神學徒郁悶得快要吐血。
他們後知後覺這種層面的戰鬥, 于他們而言別說蹭功勞, 當看客都是邊角料。
小電瓶駛出至高神殿, 在正殿門口略停。
死亡、命運以及衆神都在此處。
路遙雙腳撐地, 不打算下車：“多謝諸位，我們急着回家，過幾日閑下來，再來拜訪, 順便奉上謝禮。”
說完擺擺手，她就準備走, 被均衡叫住。
祂不可思議地看着路遙：“搞成這樣，你們就準備撒手不管了？”
路遙側臉看了一眼身後：“我們的目的只在梵天，既已隕落，前事一筆勾銷，總不能真的踏平神界。”
均衡：“……我是說，你們弑殺主神，神魔界如今無主，難道就不管了？”
聽店主意思，好像還留了餘地。
弑殺梵天，至高神殿崩毀，這跟踏平神界有什麽區別？
路遙一臉正氣：“主神隕落，神位空懸，很快就會出現新的繼任神明，有什麽可擔憂？你們好像把凡靈看得太過脆弱，實際上是神明需要凡靈信仰，而凡靈沒有神明，依然能生活得很好。況且隕落一個梵天，神魔界就沒有別的有為之神了？”
路遙打了個呵欠，收起雙腿：“奪靈陣要失效了，我們得盡快出城，先不聊了。咱們商店街再見！”
說完不等衆神反應，小電動噠噠噠往城門口駛去。
半途又被叫住，芙拉的花盆、章魚玩偶、無名之書被一股腦塞進陸銘潇懷裏。
均衡和墨祝都一副丢掉燙手山芋的作态，星門被路遙管理，出入都要交過門費。
雖然有店鋪的世界，過門費都是意思一下，但作為擁有世界之果的神明，随意踏入其他世界，還是有些不妥當，尤其如今神魔界無主，三千世界或許也會陷入短暫的動蕩，祂們都要盡快回到自己的世界。
被奪靈陣掠取的靈魂正慢慢回到自己的身體裏，街上逐漸恢複喧嚣，有人注意到從身旁飛馳而過的奇怪車輛，也來不及阻攔，也有人因靈魂離體不适應，尚在重啓。
路遙和陸銘潇趕在兵荒馬亂前離開衆生城。
小電瓶行駛在不太平坦的小道上，偶爾颠簸。
路遙和陸銘潇都沒有說話，太陽從身後照過來，影子拉得老長，在前方形成怪異的模樣。
半晌，圓夢系統的聲音響在兩人腦子裏：“你們怎麽都不說話？”
陸銘潇輕輕貼在路遙背上，不太想搭理它。
路遙等了片刻，身後人不搭話，她才道：“小圓夢，你的主人怎麽不搭理你？他聽不見？”
圓夢系統一副已經習慣的模樣：“他很煩我。”
路遙：“？”
圓夢：“不敢想象你的願望要是沒實現，往後的無盡時間，我都要陪在不愛說話的宿主身邊，那得多可憐。”
路遙忍不住笑了一下：“哪裏有那麽誇張。”
圓夢有一種找回熟悉感覺的快樂，它還是喜歡店主這樣有來有回的聊天對象，立刻發問：“最後是怎麽回事啊？赦天的神骨不是都給你了嗎？為什麽你又還給祂一副完整的神骨？”
這些問題盤桓在小圓夢的腦子裏，不久前，它也問過赦天。
它的宿主也是個擅長過河拆橋的家夥，先前沒見到路遙，靠它傳遞消息，偶爾還回它兩句。
拼出神骨之後，這家夥仿佛屏蔽了它一般，怎麽問都是啞巴。
得虧圓夢跟着路遙多年，心性被磨煉出來，哪怕宿主對它裝聾作啞，也不覺得有什麽，更何況又能和路遙在一起，以後它也不稀罕啞巴宿主。
路遙想了想，淡淡道：“深淵臨世，只需要有一樣可供依附的媒介就可。我本身不用那麽多骨頭，一邊開店一邊收集骨頭的機制，最初就是為了阻止梵天取走陸銘潇剩下的神骨。不過中間轉了一大圈，陸銘潇許願之後，祂剩下的神骨确實全部用于為我構造軀殼。但是我神位進階之後，只留下一截，又把剩餘的骨頭轉贈給他，深淵和天影留下一截遺骨，我也換了一截自己的骨頭給他。”
圓夢系統想了半晌，确實很繞。
想不明白也沒關系，總之結果完滿，圓夢系統愉快地放下這一茬，轉而道：“答應我的事，你應該沒忘記吧？”
路遙唇角上翹，語氣卻很無辜：“啊？什麽啊？”
圓夢系統有點着急：“你說過要給我身體。”
路遙：“那時我以為你是我的系統啊，最後才發現原來是你是陸銘潇家的，這事兒根本輪不到我插手嘛。”
圓夢系統快氣哭了，期期艾艾道：“你明明答應我了。”
不怪它着急，圓夢系統對店主和宿主的認知相當清晰，它多少明白就算陸銘潇神力滔天，也沒辦法給它搞一副軀殼來。
這家夥的技能點全在打架，路遙就不一樣了，不是最能打的那一挂，但其他技能點已全部點滿。
只要她想，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圓夢系統哀哀地求了一會兒，路遙不松口。
它憤然罵道：“神明果然都是陰險狡詐之徒，沒有信用。”
陸銘潇一直默然無聲，旁觀一人一統鬥嘴，忽然身體前傾，湊在路遙耳邊道：“我家的就是你家的。”
圓夢系統：“！”
路遙：“……既然是我們家的小圓夢，小小願望，滿足你就是。”
圓夢系統：“……”
宿主終于有點用了。
歸途漫漫，行到半途，路遙和陸銘潇還停下來吃了個飯，回到鑒心湖畔的花店已經淩晨。
花店的機器人店員叫霏衣，她似有所感，站在門口迎接。
路遙下了車，随手收起小電動，牽着陸銘潇的手走進店裏。
站了片刻，又拉開門，牽着他再次穿過星門。
回到熟悉又破敗的商店街主街，路遙側身，偏過頭看他：“這裏，就是新家。”
陸銘潇知道路遙有一條街道，不過這是他第一次來到主街。
這段時間路遙大部分時間泡在花店，時常匆忙回一趟主街，轉頭又泡在花店。
如今心頭大事完成，她終于能放松下來，牽着陸銘潇往宿舍走：“先回去洗澡，再吃點東西，然後就休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陸銘潇自是沒有異議。
路遙的宿舍在一樓，看起來是單人宿舍，內部空間極大，異空間疊異空間，堪比總統套房。
進門前，圓夢系統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你們，要住一起？”
陸銘潇垂眸，黑色碎發任由夜風吹拂，掩住眸底深色。
路遙忍不住笑起來：“不可以嗎？”
不等圓夢系統回答，路遙繼續道：“待會兒，你睡我們中間，監督。”
圓夢系統：“……”
路遙在小吃店點了餐，從卧室拿出家居服，順帶給陸銘潇也拿了一套新衣服。
總統套房裏不只一個盥洗室，兩人分開洗漱。
其實有方便快捷的清潔符，只是奔波一趟，路遙需要泡個熱水澡舒緩身心，吃飯同理。
陸銘潇先洗好出來，在客廳坐了片刻，起身去取餐。
路遙出來，正見他提着餐盒回來。
有圓夢在，路遙也沒多想。
他肯定能收到出餐的消息。
不進入夢之鄉，只在門口取餐，對他來說也沒難度。
兩人吃過宵夜，又洗漱一番，一前一後回到卧室，準備休息。
路遙的床很大，兩米二，鋪着白綠色的格子床單。
路遙從随身倉庫取出一個嶄新的枕頭，放在床上，摸到薄毯就滾了上去。
這一路實在疲憊，體力透支，她腦袋沾着枕頭，幾乎一秒入睡。
意識斷線前，路遙還記得從随身倉庫掏出一只棉花娃娃，放在兩只枕頭中間，輕輕拍了拍，呢喃道：“小圓睡這裏。”
陸銘潇一條腿支在床沿，血瞳無聲注視着她，又伸手捧住她的臉頰，緩緩摩挲，似乎在确定她的存在。
半晌，陸銘潇慢吞吞掀開薄毯，躺下之前，拎起中間的棉花娃娃，扔到床尾處的沙發上。
礙眼。
圓夢系統：“……”
陸銘潇挨着躺下來，握住她的一只手，緩緩閉上眼睛。
圓夢系統：“……”
真的只是睡覺啊……
興許是未盡之事全部達成，心無牽挂，路遙這一覺睡得很沉。
日上中天，陸銘潇手肘撐在枕上，盯着路遙看了許久，無聲嘆氣。
還沒有醒來的征兆……
***
午休快要結束的時候，商店街的員工群裏突然炸出一條消息——
【超時空網吧-鐘連嘉：剛剛看見一個年輕男人從店主的宿舍出來，店主回來了嗎？】
【童年補習中心-白頤：K皇你……沒看錯？】
【盲盒店-姬非命：銀發紅眸的年輕人？】
【超時空網吧-鐘連嘉：沒看清，不過頭發不是銀色，黑發。】
【毛茸茸小店-九花：咦！！！什麽情況？】
【超時空網吧-熊安安：@魔寶 】
【跑腿小店-魔寶：@熊安安想死？】
【超時空網吧-熊安安：@魔寶 好害怕！】
【小吃店-杏子：那個人啊，昨晚就來了啊，還來店裏取過餐。他是店主從新店帶回來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