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亡母共用一張臉 - 第 116 章 世間風浪幾曾平

世間風浪幾曾平

“秉铖!”淑妃失聲。

瑄王倒在太子懷裏,一句話也沒來得及留下,便斷了氣。

太子看着那漆黑瞳孔慢慢散開,再也忍不住,抱住弟弟屍體,嚎啕大哭起來。

身後田赉等人頓時慌了神,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有反應快的,已經想抽身,無奈混雜在隊伍裏的殿前司抽刀上前,誰也動彈不得。

見了血,出了人命,已經有人開始低低啜泣起來。

“孔如歸,繳了他們兵器!”官家高聲道。

“是!”

私軍本就是為財,如今瑄王已死,斷沒有再堅持的道理,于是噼裏啪啦,武器紛紛落地。

官家緩緩走下高臺,來到長公主面前,冷聲質問道:“是你做的?”

長公主毫不掩飾,“是,他領兵逼宮,以劍挾持太子,罪該萬死!”

“他的罪,該由朕來定!”官家氣得發抖,擡手指向長公主眉間,“何時輪到你來發落?”

長公主字字铿锵,“不,他的罪,該由刑法來定!”

允棠急道:“祖父,方才瑄王殿下說的信號…”

官家強壓下憤怒,一擺手,“搜!”

程抃不敢耽擱,忙在瑄王身上摸索起來。

“方才瑄王若是想動手,可以一提劍,便刺死太子,何苦多言?他分明是下不了手啊!”賢妃以手帕拭淚,“再說,即便刑法定罪,也斷沒有由長公主發落的道理。”

“賢妃娘子此言何意?”長公主怒目而視,“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一句下不了手,便想替他脫罪?我看你分明是蕭秉铖的同謀!”

“放肆!”皇後呵斥,“賢妃好歹是你的長輩,豈能容你随意攀誣?”

“母親!”長公主不服氣,“明明做錯事的是蕭秉铖,為何大家都針對我,好像我才是那個謀反的逆賊?”

允棠倚在皇後身側,慢悠悠張口,“事情本不至如此,祖父心中早有決斷,長公主殿下此番強殺瑄王,倒好像是別有用心?”

長公主眼裏射出寒星,“蕭允棠,這裏還沒有你說話的份!”

“您倒也不必惱羞成怒。”允棠道,“我只是好奇,您摔盞為號,號令的是哪支軍隊?這神射手當真是百步穿楊,倘若射偏半分,後果不堪設想啊!”

“是啊,”賢妃附和,“若是射偏,瑄王一怒之下,當即刺死太子…當真是讓人後怕啊!”

“你們——”長公主擡手指向允棠和賢妃,高聲質問道,“你們兩個,到底是何居心?”

“找到了!”程抃翻出一個信號彈。

“快!”

程抃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殿外,将信號發射出去。

官家低頭看了看瑄王,再擡眼看長公主時,多了幾分質疑,“允棠說得沒錯,你號令的是哪支軍隊?朕從不記得,曾給過你兵權。”

長公主自知理虧,颔首道:“是女兒的私軍,女兒早知瑄王意圖不軌,特意招募了私軍來保護父親母親。”

“私軍?”官家眯眼,“傳朕口谕,将埋伏在宮裏的私軍們,盡數剿殺,一個不留!”

長公主失聲,“父親!”

“長公主殿下完全可以将此事告知官家,由官家來調遣皇城司,或者其他軍隊前來護駕。”賢妃撫住胸口,“殿下此舉,與瑄王又有什麽不同?”

淑妃滿臉淚痕,仰臉道:“是啊,若是長公主殿,想下令射殺其他什麽人,想必也是易如反掌吧!”

程抃聞言,忙護在官家身前。

長公主冷眼掃着這些人,不住點頭,道:“好哇,我算看出來了,你們都是一夥的!難不成你們一個個的,都要造反嗎?”

允棠道:“長公主殿下與太子殿下乃是親姐弟,如此不顧太子殿下安危,行此強殺之舉,實在令人費解。”

“我不顧太子安危?”長公主怒極,反手指向自己,“要不是我,太子恐怕要死在越州!”

“你說什麽?”官家诘問。

“蕭秉铖派人将太子騙到有瘟疫的村子,太子得上蒼庇佑,安然無恙出了村,他又多次派人追殺,要不是我——”長公主指着跪坐在地上,哭成淚人的太子,“太子恐怕早就死了!他分明死有餘辜!”

說完一把扯起太子,呵斥道:“哭什麽哭,他剛才可是要殺你!”

“秉铖不會的!”太子搖頭,“他不過是一時昏了頭,剛才提到弘易,他明明已經…”

“你給我清醒點!”長公主拼命搖晃太子,“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誰啊?為了誰!”

太子哽咽道:“為了我麽?可我從未想過要殺秉铖啊!”

“他竟敢觊觎太子之位,難道他不該死嗎?”長公主面目開始變得猙獰起來,“只有我們的母親,才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妻子,才是中宮之主,只有母親的孩子,才配繼承大統!”

又轉身指向貴妃、賢妃之流,嗤笑道:“她們在父親登基後封了妃,在王府時也都不過是妾室!她們的兒子,有什麽資格和你争?”

皇後愕然,“舜華,你瘋了!”

“我們的兒子,不配繼承大統,所以你就要害死秉钰?”賢妃聲聲悲壯,“秉钰他不過是一心想做一名,像他舅舅一樣骁勇的武将,他就該死麽!”

“秉钰?”官家怔住。

賢妃踉跄來到官家跟前,屈膝跪下,哭訴道:“沒錯,長公主殿下,已經不是第一次殺害親王了,我的秉钰,就是被她所害!”

長公主紅了眼,吼道:“你休要血口噴人!”

“真的是血口噴人嗎?”允棠步下臺階,質問道,“那我母親呢?你派人千裏追殺,連襁褓中的我,也沒打算放過。”

“你們母女倆,都是該死!”長公主咬牙切齒,瘋道,“我費盡心思,阻撓蕭秉钺和崔清珞的婚事,還不是怕他有了崔家助力,有朝一日也像今天一樣逼宮謀反?本來已經功成,誰知道崔清珞那個廢物,連自己的清白都守不住!”

皇後顫抖起身,“舜華…”

“守不住也就罷了,還要懷上蕭秉钺的種!”長公主冷哼,“這是老天不讓她活,根本怪不得我!”

“你這是承認了。”允棠攥拳。

“承認又如何?”

皇後不敢置信,“為什麽啊舜華,你為什麽要殺清珞?她就像你的妹妹一樣——”

“您也說了,只是像!”長公主歇斯底裏,“可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妹妹啊!為何您待她,比待我還要好,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好像一個外人,你們母女情深,我卻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皇後怔在當場。

長公主一指允棠,嘶吼道:“還有這個蕭允棠,您為何待她如此親厚?我的女兒,佳兒婉兒,都不曾得您青睐,這到底是為什麽?難道就因為她長得像她母親?”

官家驚愕至極,“我知你易走極端,才讓你遠離這些紛亂,卻不知你竟善妒至此,你母親只是把對你夭折妹妹的感情,都投入到清珞身上,那時你已經七八歲大了,你該知道你母親有多傷心!”

“在沒有弟弟妹妹的時候,您和母親的目光,從不離開我,不管什麽時候,只要我一轉頭,就能看到你們對我笑。”長公主哀怨道,“自從有了秉欽,你們就再也沒正眼看過我。”

“這怎麽可能…”官家無奈。

長公主垂眸,“幼時我便由太子師講學,學經世之學,論致用之道,朝堂上諸多反對,父親亦堅持。可有了秉欽之後,父親竟也覺得,女子讀政論無用了,我多次要求與秉欽同學,都被您拒絕了。”

“就算朕有諸多不是,這也不是你殺人的理由!”官家怒斥,“秉钰是怎麽回事,你從實招來!”

長公主不語。

賢妃雙膝向前蹭了幾下,凄厲道:“官家,長公主叫人假傳軍令,秉钰剛從戰場上平安撤下來,被告知原亓還在身後苦戰,秉钰想也不想便折回,最後——”

說到後來,竟失了聲。

官家悲恸欲絕,“她說的,可是真的?”

長公主仍是不開口。

“朕問你,這是不是真的?!”官家猛地提高音調,激動之下,吼完之後便躬身咳了起來。

程抃忙上前去為官家撫背。

賢妃額頭點地,悲怆道:“求官家,為秉钰做主!”

長公主扭頭看了看賢妃,冷哼一聲,“是又如何?蕭秉钰根本不像賢妃說的,只想當一名武将!他野心大着呢,還曾大放厥詞,說要将遼國西夏盡數統一,這不是——”

啪!

官家揚手甩了長公主一個耳光。

長公主被打得頭歪向一邊,不可置信地捂着臉回頭,“父親!”

“那可是你弟弟呀!”官家胸口一陣酸痛,蒼老的聲音裏盡是失子之痛。

“我只有一個弟弟,就是秉欽。”

“你口口聲聲都是為了太子殿下,實則不然,你不過是為你自己的妒忌之心,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允棠道,“就像你引這麽多私軍入宮,若是其中混雜些個別有用心的,或是別國奸細,後果又當如何?你承受得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