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介紹道, 房東是母女兩個人，但是并不是他們的人, 叫他們平時還是要注意僞裝。
因為不想暴露兩個人的身份, 兵士沒有跟他們一起進去。
周雲憧上前按了門鈴，不一會兒，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開門, 見到周雲憧二人, 她一怔：“你們是……”
“我們是新來的房客。”周雲憧道。
他被林陌露用“易容粉餅”拍了幾下, 因為粉餅的作用是反向效果延伸, 這會兒周老大的俊臉在外人眼裏直線降級，大概從原來的九點五降到了四點五。
婦人的舉止得體，看得出受過良好的教育, 多了一絲和平年代的慵懶，少了一絲外面人那種拼命活着的狠勁兒。她看了周雲憧一眼，沒什麽表情, 但是視線落到林陌露身上時, 卻微微一亮。
“快進來吧。”婦人态度有了些微妙的變化，“你們的房間都準備好了, 就在樓上。”
樂土的房子非常貴, 而周雲憧和林陌露無論是夫妻身份還是兄弟身份, 住一間都沒有問題。
婦人在前面引路，一邊自我介紹。
房東叫趙麗，丈夫是樂土部隊的異能者，在地面, 兩個月才回來一次，父親是科研人員，參與過地下城建設，不過已經過世了，房子是老人留下的遺産。她和女兒住在這裏，因為沒什麽營生，只好租出另外一件房間，靠租金度日。周雲憧話不多，房東似乎也不太想理他，倒是一直拉着林陌露說個不停。
“你們是剛‘下來’的吧？”
林陌露沒想到這麽快被看穿，幹笑了一聲：“怎麽這麽說？”
趙麗眼神別有深意，顯然已經腦補出了一番緣由：“這沒什麽好瞞的，這兒雖然管得嚴，但也不是不透風，每幾個月總有人有辦法把外面的人弄進來。”
“嗯？不會有人舉報嗎？”
“放心，沒那麽閑。舉報了也沒人管，剛來那會兒，連探親都不許，密不透風的；現在寬松了，來就來了……”趙麗眼神一暗，似乎想到了什麽。
林陌露還想再問，卻聽見樓上傳來腳步聲。
“媽，你在和誰說話？爸回來了嗎？”
“是新房客，你下來認認人。”房東朝樓上喊了一聲，又對林陌露道，“我女兒，你們叫她芸芸就行，小丫頭一個，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缺什麽可以跟她說。”
樓梯上下來一個穿着清新風小裙子的女孩子，看着也就二十出頭，可能還要更小。
小姑娘的視線掃過周雲憧，最終落在林陌露身上：“你好呀，我叫楊芸芸。”
“我叫林……周路。”林陌露順便介紹了周雲憧，“我哥，周明。”
簡單認識一下，林陌露和周雲憧就回了房間，關上門，林陌露才算松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房東母女倆的眼神兒讓她覺得有壓力。
他轉過身，對上周雲憧的視線。
“……你怎麽也這麽看我？”
周雲憧失笑，拉着她坐到腿上：“我突然覺得，看現在的你非常順眼了。”
“別，”林陌露吓得趕緊跳起來，好心提醒他，“咱們妥妥的好兄弟，您老可別有什麽非分之想。”
她們可是早就約法三章，不管是假扮夫妻還是兄弟，都不許大半夜弄出“非分之響”來。
周雲憧笑着搖搖頭，拍了拍床：“坐下吧，跟你說正事。”
說事不怕，不辦事就行。
“怎麽，是不是有什麽發現？”林陌露問。
“暫時沒有，明天我會去跟外面的人接觸，假裝去找工作。”其實“工作”羅宇博那邊早都安排好了，周雲憧主要是用這個借口出門和裴剛接頭。
“好，那我和你一起去。”
周雲憧點頭：“我們盡量一起行動，但是萬一分開了，我不在身邊的時候，你要小心這對母女。”
林陌露一怔：“為什麽？”
這兩個百分之百是普通人，難道身份有問題？
周雲憧摸摸鼻尖，猶豫了一下，才道：“她們對你有圖謀。”
“什麽圖謀？”林陌露不懂。
周雲憧不得不進一步暗示：“你現在這樣在別人眼裏……挺好看的，明白嗎？”
“我什麽時候不好看過……”林陌露話說到一半，恍然大悟，“你怕他們留我做上門女婿？不至于吧，這又不是女兒國，再說要看也是看上你呀？”
周雲憧哭笑不得：“你現在還覺得我能被看上？”
路上他可是看過鏡子了，林陌露把他簡直是“改頭換面”，他這麽不在意外表的人，現在路過玻璃都不願意多照一眼。
林陌露給他解釋過這個易容道具的原理，因為是光折射加視覺暗示，對兩種人不太有效果。一是熟人，越熟作用越慢，因為熟人內心的心理暗示已經很強了；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對方對你的‘濾鏡’太重，對方心裏認定了你就是這樣，不接受改變，也很難受到影響。
都幾個小時了林陌露眼中的他還沒有變化，可見仙女對他的“濾鏡”重到什麽程度。
周老大悟了這一點，心裏哭笑不得，又滿滿的暖意。他的仙女有一份固執的感情，他與有榮焉。
“露露，我能重新回答一下你的問題嗎？”
“什麽？”
“如果你是男人，我可能也沒法跟你做兄弟。”
——因為仙女是沒有性別的，仙女的性別就是仙女。
林陌露：哈？小嘴恰了蜜？
看着林陌露眼底緩緩漾起又迅速幹咳了一聲壓下去的笑意，周雲憧覺得如果滿分答案是保命題，那他大概是答對了續命題。
清早，林陌露睡醒的時候，周雲憧已經做好了早餐。
聞着陣陣香氣，林陌露懶覺都睡不了了，她對着早點看了又看：“你做的？”
周雲憧瞄她：“吃了這麽久，還嘗不出你男人的手藝？”
他起早到樓下借了廚房，食材都是他們背包裏自帶的，這麽做一方面是對這裏的人和食物不放心，一方面也是想了解一下樂土的民生結構。
這一問才得知，樂土的人居然吃的都是經過化學處理的壓縮食品和營養劑。
這裏的時間流動緩慢，人們一天不吃飯也不怎麽餓，物資的消耗大概是外面的三分之一。但即便如此，物資也十分昂貴。他們的廚房幾乎成了擺設，只有少數幾個供銷點才有賣正常的食物，能買到少量的雞蛋和肉，當然，至于蔬菜就更不用想，尋常人根本不做考慮。反正營養劑補充微量元素幾乎可以代替蔬菜。
今早周雲憧做飯的時候，房東趙麗一直在他身邊說着“浪費”，說他這一把炖湯的小白菜放在市場上，可以換一個月的房租，還說他剛來所以不懂，以後一定會後悔的，他這種人她見多了。
林陌露倒是不擔心物資問題，要說物資，吃的用的，她空間裏要多少有多少，而且絕對新鮮，十年八載都不是問題。
“憧哥，要不要我們幹脆運點小農場的蔬菜過來賣，我看這仗就不用打了。”林陌露一邊吃着愛心早餐一邊異想天開，她覺得這邊兒的生活簡直水深火熱。
“如果樂土願意打開大門，也不是不行。”
周雲憧本來也不是喜歡打來打去的人，雖然無論是打架還是打仗，他基本沒輸過。
填飽了肚子，兩個人出門去“找工作”。下樓的時候，路過客廳，楊芸芸正在沙發上玩筆記本裏的游戲。
雖然沒有網絡，但是還有許多單機經典可以玩，沉浸在虛拟世界，可以假裝忘記現在身處的末世——這些林陌露在樂土也可以玩到，侯明磊手裏有好幾個T的游戲儲備，所以她并不好奇。
楊芸芸見林陌露淡定地走過去，不知為什麽皺了眉頭，好像不太高興。
她興致缺缺地合上筆記本，狀似無意地道：“周路，你不喜歡玩游戲啊？”
林陌露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在和自己說話：“啊，還行吧。有時間也玩。”
楊芸芸臉上的神情瞬間緩和，她道：“那晚上你來找我玩？”
“不、不用了吧。”見氣氛不對，林陌露連忙道，“我得問我哥，我聽我哥的。”
“嘁。”楊芸芸臉色一沉，“你們兄弟倆感情夠好的。”
她媽媽昨晚說了這兩個是從上面下來逃難的土包子，她還以為對方應該沒什麽見識。沒想到大早上那個周明就炖了一大鍋好吃的，說是周路低血糖，早上不能不吃飯。
這點兒吃的，她從前根本看不上眼，可是如今在地下城，什麽都成了寶貝。
楊芸芸聞着香氣，覺得嘴裏的壓縮食品味同嚼蠟。
不過也只有一瞬，她眼中又帶上笑意。
這個周路長得挺好看的，又呆呆傻傻的，跟他好好套套關系，也許也能撈到好處。媽媽說得對，這兄弟倆雖然看着土裏土氣的，但是沒有根基，對他們好一點，就容易掌握。
尤其那個周路，長得又高又白淨，本該很娘的長相，放在他臉上，不知怎麽就很有MAN，比地下城裏那些面黃肌瘦營養不良的男人強多了。
樂土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了，現在走在街上都看不到幾個女人，家裏有單身适齡女兒的都不敢聲張，低調着趕緊找差不多的嫁出去。前兩天高層已經有人來登記她們家的情況，不知道要幹什麽，總之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楊芸芸還年輕，她還沒走出校園就遇上了大劫難，而後有幸跟着外祖父進入了樂土。可是外祖父在路上就去世了，父親失散後覺醒了異能，而後就只能留在地面上，來到地下城的只有她們母女，靠着作為外祖父撫恤金的房子過活。雖然租金不菲，但這日子過得味同嚼蠟。
她想過出去，可是爸媽都對她說外面很危險，全是怪物，她還記得大劫難時見過的情景，所以對外面的世界又向往又恐懼。
但是現在的地下城也讓她感到恐懼，她想有個人保護自己，讓她不用這麽害怕。
她覺得周路就是這個人，老天聽到了她的呼喚，将這個好看的小哥哥送來，拯救她這個可憐的少女了。
“露露，走了。”周雲憧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楊芸芸的白日夢。
楊芸芸還想說什麽，林陌露卻禮貌性地點了個頭，轉身走了。
楊芸芸下意識地就跟了出去，看到周雲憧，她沒來由地瑟縮了一下，邁出的腳步退了回去。
“芸芸，外面亂，你還是回去吧，不用送，我們都認得路。”林陌露好心道。
話音未落，感受到楊芸芸熱切的視線，林陌露一陣頭皮發麻。
總感覺劇情走向哪裏不對。
她這會兒有點體會到周雲憧話裏的含義了。這姑娘好像确實對“周路”這個人設有點心思，可是為什麽呀？從昨天到現在，她發誓自己沒有胡亂給過她任何眼神，所以……？
——我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