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在二十歲生日當天瞬間把自己嫁了出去的消息,傳遍了寨子裏的每一個角落。寨中衆人紛紛前來恭喜。
考慮到薛明軒的一雙高堂仍在京中,而且多半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已經領了婚書,為了盡快的生米煮成熟飯,不至于讓林木的如意相公飛了,衆叔父們決定今晚就擺喜宴。
當然,喜宴并不是關鍵,關鍵在于喜宴後的洞房。洞完房了,大家才會安心,畢竟富甲一方的薛家會不會接受林木這個山寨女,但凡有點腦筋的人都知道不樂觀。不過,如果洞房完了,事情就另說了。
叔父們對于薛明軒很滿意。要模樣有模樣,要氣質有氣質,要銀子有銀子,只是永遠的面無表情,大約有些難相處,但是他們又不用跟他相處,所以就這麽着吧。
叔父們在心中默念:嫂子,林木可是在二十一歲之前嫁了的,我們不付所托啊。
從十六歲就開始被叔父們緊急逼婚的林木,自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幫叔父比她老爹更關注自己終身大事的原因。
她娘可是在臨終時一再囑托,千萬要把林木這丫頭在二十一歲之前嫁掉啊。
為什麽是二十一歲?
去問林大寨主,他也只是默默不語。
如今林木二十歲就完婚了,大家心裏的石頭總算可以放下了。
大口扒飯的林木很郁悶。聽說,等會要一桌桌的敬酒,她很怕默默夾菜吞下的薛明軒會炸毛。二十幾桌啊!!
為這對新人單開的小桌上,林木扯了扯薛明軒的袖角。
“?”
“我老爹說,再吃兩口,得去敬兄弟們酒了。”
薛明軒晃了晃手邊酒盅,“酒不好喝。”
“是不是好喝就可以敬啊?”
薛明軒掃了眼喜宴現場,“二十五桌?”
“恩。”
“那要很好。”薛明軒繼續默默夾菜。
青書在側,誠懇點頭加強肯定。少爺對酒一向非常挑剔。
林木一狠心,決定把那些埋了好多年的老酒挖出來。雖然是假成親,但這麽多人都來恭喜了,做戲也得做個全套吧,不然怎麽下臺。
“我去去就來。”林木吱溜一聲竄了出去。
林寨主走來,問薛明軒:木木去了哪裏?
薛明軒:不知道。
林寨主走出兩步,想起什麽又退了回來,拍拍青書的肩膀:怎麽還站着,坐下來一起吃啊。
青書連忙擺手。雖然跟少爺一起算是很随意的了,但有些該講的規矩還是得講的。
林寨主:盤龍寨內無分貴賤,坐下吃便是。
薛明軒夾了一塊紅燒肉,點頭示意青書:坐。
林寨主于是轉身追着林木的蹤跡走遠了。
青書:少爺,你已經吃了一整碗的紅燒肉,最後這塊給我吧。
薛明軒一筷子搶過來,塞入嘴中慢慢咀嚼:好吃。
青書:……
薛明軒:你再去叫一碗。
青書:= =|||少爺,這是你的喜宴,不是飯館。
薛明軒:不能再點?
青書:不能。
茅廁外的空地上,林木認真刨土,不消一刻便挖出壇酒來。揭蓋一聞,果然很香。娘親手做的東西,果然不一般。
“木木,”林寨主輕步上前,“在幹什麽呢?”
林木拍拍剛挖出來的那壇酒,“藏了幾壇酒,今日挖出來給大家夥嘗嘗。”
林寨主上前一聞,“你娘從前做的?”
“恩。”
“木木啊。”林寨主幫手刨土邊說道,“老爹其實有個秘密,反正你今日都成親了,也沒什麽好瞞的了。”
林木眨巴着眼,“老爹,你今天好像很神秘。”
“恩,先把酒挖出來再說。”
六壇酒被挖了出來,林寨主吩咐幾個人擡出去後,便帶着林木進到書房。從一大疊書後掏出一個小木匣子,端坐着小心打開了張有些發黃的紙。
林木見老爹小心翼翼,問:“很重要的秘密麽?”
“從前重要,如今你已經成親了,便不重要了。”
林寨主将黃紙攤到林木面前,林木對着上面的黑字幹瞪眼,看不懂啊。于是擡頭,眨巴着眼睛等待老爹的解釋。
“這是一張契約書。”林寨主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上面寫的,如果你在二十一歲之前還沒有嫁人,可以讓蘇行遠娶你。”
“什麽?!誰?!!!”
“蘇行遠。”
林木炸了,“是黑潭寨的蘇行遠嗎?!!!”
林寨主點頭。
林木頭頂青煙直冒,眼淚噴湧,“老爹,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
蘇行遠,她夢想的蘇行遠,竟然與她只有一步之遙。
林寨主委屈,“因為答應過你娘。”後面那句林寨主不好意思說,因為林木的老娘非常介意他和蘇行遠的老娘之間的種種糾葛。
“老爹,你是玩我的嗎?”
林寨主點着紙上的簽名逐個介紹起來,“這個是蘇行遠的娘(契約發起人),這個是蘇行遠的爹(被逼簽字者),這個是你老爹我(拿到契約後苦逼了一整個月),這個是你娘(仿佛聽見她多年前初看到契約時的炸毛聲:‘她竟然想着嫁不成你,就讓我們女兒嫁給她兒子?!!做夢!!!’),以上。”
林木捶地痛哭。
林寨主嘆息,“別傷心了,我覺得薛明軒這孩子也挺好的,你都嫁給他了,就安心的別再想其他事情。這契約,我就撕了。”
“慢!!”林木驚叫跳起,“不要撕!”
“為什麽?”
林木堅定道:“我和薛明軒走不長的!老爹你給我留着!!!”
喜宴上。
歡聲笑語中,林木頂着黑鍋底的臉走出來。
丁甲飄過去,“木木,要準備敬酒了,快些敬完好趕緊去洞房吶。”
林木狠狠剜了他一眼,丁甲一驚立即退散開。
丁乙:怎麽?
丁甲抱頭哭:木木好兇啊。
林木一腳踏上小桌,“大家安靜,我有話說。”
“哈哈,新娘子有話說。”
“木木新娘子,有什麽話說吶?”
“快說快說,說了去洞房咯。”
……
林木徹底怒了,惡狠狠吼道,“閉嘴!”
林寨主飄回原位坐下。
丁乙問:你跟木木丫頭說了什麽,怎麽出來以後她這麽兇的。
林寨主仰頭吞下一杯,“好酒。”
丁甲邊流淚邊扯着林寨主的袖角:你看看她,好兇啊。
林寨主點頭贊嘆:夫人做的,果然好酒。
丁乙:……
林木叉腰站到桌上,惡狠狠命令,“你們不準把我成親的消息說出去。”
“啊?為何?”一個聲音問。
林木炸裂,暴怒道:“關你屁事!不準說就是不準說!”
衆人驚吓,皆木然點頭,沉默轉身各自吃起飯來。
林木跳下桌,呼哧呼哧吐着氣。
薛明軒:娘子,我們去敬酒。
林木拍桌而起:不準叫娘子。
薛明軒:叫什麽?
林木:木木。
薛明軒:好,木木,我們去敬酒。
被林木方才一兇,山寨衆人皆不敢玩笑着鬧這兩位新人,一路敬過去,二十幾桌下來好生安靜。
青書:少爺,你覺得冷飕飕嗎?
薛明軒:沒有。
青書忘記了,他家少爺本來就是個冷體質。
還剩最後一桌。
青書幫薛明軒的杯子加滿酒,林木臭臉,左手酒盅右手酒杯自己給自己滿上,不願意讓青書幫忙。
= =+一片綠盈盈的茶葉漂進杯中。
薛明軒俯身湊來一聞:是茶?
木木:我不喝酒。
薛明軒:成親,要喝酒的。
木木:不喝。
薛明軒:最後一桌,就一杯。
衆人:真的不用,真的不用。
薛明軒:就一杯。
木木剜了他一眼。
衆人:真的不用啊!
薛明軒将自己的酒杯遞過去:一杯。
林木本就心中憤懑,懶得跟他再争,接過來一口下肚。
“哇!”衆人驚叫,頃刻四散逃竄,丁丁一指勾起青書的後領,夾着他逃出院子。
青書不解,“你們幹什麽?”
丁丁噓了聲。一同躲在院門後的丁甲解釋道,“木木喝不得酒啊。”
“為何?”
丁甲指了指院內。
透過微微開啓的門縫,青書看到林木的兩頰瞬間通紅。迷蒙的大眼睛撲閃着,怔怔看向薛明軒,突然林木傻呵呵的笑起來。
薛明軒掃眼看去,院內奇怪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怎麽……”話未說完,一雙暖暖的小手便抱住了他的兩腮。
“你……?”
林木溫潤柔軟的唇覆了上去,嘴角邊還未散去的酒香淺淺傳來,甜甜的味道彌散進了薛明軒的唇齒中。
薛明軒驚慌失措,大力将林木一把推開。林木怔怔後退幾步,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青書默默流淚:我家少爺的初吻啊。
丁甲:誰叫你少爺硬讓木木喝酒。
青書嘆氣,誰知道會這樣。轉念一想,青書忙替自家少爺追究起來:少夫人是初吻嗎?
丁甲:初吻……是我。
青書:= =|||(這個答案好不開心啊。)
丁甲:八歲那時的事情,應該不算吧。
林寨主:當然不算。
衆人:不算,不算。
丁甲:那現在這個就是了。
院中。
被薛明軒一把推坐在地的林木,眼淚倏倏掉了下來。被酒精燒昏了腦袋燒沒了理智,但林木的感知還是在的。屁股好痛吶。
薛明軒站在一旁,斜眼看她坐在地上哭了半天,眉頭一垂,蹲□遞了條手帕過去,“不哭了。”
林木甩甩手帕,胡亂地在臉上蹭來蹭去。薛明軒看不下去,将手帕一扯,幫她擦起來。
醉熏熏的林木歪頭看着他,傻呵呵的笑。
薛明軒問她,“笑什麽?”字裏行間竟然有難得的柔軟。
林木眨巴着眼睛,瞬間湊了上去,兩唇重新緊緊貼在了一起。
這次,薛明軒沒有退後,更沒有推開。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定在原地。
丁甲感動得淚眼婆娑:這下好了,有個相公就不用怕她喝酒了。
片刻後,聽到了林木淺淺的鼾聲。
青書心中嘀咕:親着親着竟然睡着了麽,少爺娶的究竟是個什麽姑娘。
薛明軒輕輕将林木抱起,怕傷了她的美夢。
丁乙推開院門,指引道:“你們倆的房間在這邊,跟我來。”
好了好了,總算要洞房了。
作者有話要說:十二年前,林木八歲。小林木:叔父,叔父,你在喝什麽?丁甲:喝酒。小林木:好喝麽?丁甲:要不你嘗嘗?小林木抿了一口,瞬間小臉紅撲撲。丁甲哈哈大笑,俯身逗弄醉醺醺的小林木:好喝麽?林木一把抱住他的臉,猛地嘴對嘴親了一口。丁甲:哇啊啊!!林木大張雙臂:親親哦,親親哦。丁甲:哇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