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柔紗般的月光從天空中滲入,照在安樂的蒼白無血絲的面色上,她看着遙遠的星空,入冬的夜晚街上早已沒了人群,漫步在無人的街頭,涼風入夜,吹動樹梢,吹淡了雲彩。簌簌抖動的枯樹葉發出速速飒飒的響聲,像一只無形有力的手,掐住了安樂的心髒。
她不記得夜風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只記得站在甲板上看着靈兒釣魚,到底是在看靈兒釣魚還是遠望清河的寬闊,水光琳琳。其實她能看出靈兒也很沮喪,但是她真的沒心情勸慰靈兒的心情,天色不早時就先勸靈兒回去了。
她想一個人靜靜。
強風湧起,兩列通身毛發烏亮的馬隊長驅而入,赫赫閃亮的铠甲與黑色的弓箭逼得人眼直發顫。馬通宵人意,飛踢奔至安樂身前,又穩穩停下。
所有黑衣衛士動作整齊,翻身下馬,單膝跪地,一身淡紫華服的東方白葉快步走向安樂,執起她的雙手握在手掌間為她取暖,又快速解下自己身上的錦裘披在她的身上,責備的說道:“怎麽這麽單薄,手還這麽冰。”
安樂默默的注視着東方白葉為她做完一切,不說話就這麽看着。
東方白葉唇形如紫月,抿成一條線,乘勢發作起來:“不讓你出來,你偏偏強硬,只看到靈兒一個人回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嗎?”
安樂聽他說完,談談的說道:“我這不是在回去的路上嗎!”
東方白葉俊豔一顫,就待伸手去抓。安樂卻快他一步,将他報了個滿懷。冰消雲霧般的排紅罩撲在她的臉上,暖潤清爽,傳來缥缈冷香,她深深的嗅了一口,又緊緊抱住東方白葉的背部,悶在他的懷裏說道:“你接着說吧!”
秋葉回摟安樂的腰身,将唇壓向她的黑發、脖頸、吻了一會兒,擔憂的說道:“不準随便離開我,讓我沒你的消息”
安樂留戀的抱了東方白葉一會兒,坦誠說道:“白葉,我心很亂,但是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很安心。”
不容易啊,安樂能跟他說出這樣的話語可真的是很難得的,這突然的主動獻抱,讓他脈脈含情的對她說道:“樂兒安好,我才會好。”
安樂覺得夠了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可是有人不願意了,更是用力抱着,安樂扭動身子,羞澀的說道:“你放開了,他們還都看着呢!”
“剛才是誰先主動抱我的,這會想放手,不可能。”
不說還好,這一說安樂更是忐忑不安了,她剛才都幹了什麽呀!安樂看他俊彥冷漠,雙唇緊珉,墨玉瞳仁緊盯着她的雙唇,眼神專注而熱烈,估計又該發作了,安樂輕拉他的手指,正容說道:“陪我走走可好?”
東方白葉眼神越來越亮,看着兩片薄唇還是不忍了,低下頭情不自禁的追逐而去,安樂只由着他輕輕一吻,就撇開頭,先一步向街頭走去。
東方白葉豈會只手拉手的走,單臂抱住了她的腰身,半環繞這安樂的身子往前走,發狠的說道:“以後準時回府,不然下次不給你單獨出來了,知道了嗎”
安樂嘆息道:“你這是要囚禁我嗎?”
東方白葉瞬間陰暗,寒語到:“你不逃離我,我什麽都答應你。”
兩隊人馬遠遠的跟着,安樂享受着與東方白葉散步在夜晚街頭的感覺,不在想那些苦惱的事,軟語道:“那以後白葉都陪着我好嗎?”
如同冰川雪化、海峽退潮,東方白葉容顏上的陰霾随風消散,手上更用力的摟緊了安樂,輕語說道:“好”
從安樂離開後他一直不得安穩,他知道她要去見的是夜風,這個人是個很大的威脅,安樂雖然答應了留在他身邊,可是對他還是不冷不熱,每次都是他逼的緊了她才會做出回應,他怕安樂舉棋不定,怕她受夜風的影響,看着時間早早就到大府門口去等待,看到河曲馬奔馳而來,他舒心一笑,車門被打開卻只看到了靈兒,她并未一起回來,瞬間如掉冰窟,寒到了心底,怕她跟随夜風而去。
遠遠的就看到她漫步在黑暗的街頭,擡頭望着明月星空,缥缈不定,把塵世隔絕開來,好像把他也一樣隔絕在外。
噠噠的馬蹄聲再次傳來,好似突然就有了的聲音,黑暗中奔馳過來一輛明黃色的馬車,安樂與東方白葉站住了走動的腳步,這馬夫駕車技術很好,離他們兩丈見遠穩穩停下。
東方白葉看到馬車的标志,微眯起了眼睛,皇家禦用馬車,是何人深夜至此,攔住他們的道路。車門被打開,一身銀裝的司馬榮出現在最前位的兩人視線中。
司馬榮一下馬車就快步走到兩人面前,面容急切,眼神流光溢彩綻放光芒,并未理會東方白葉,朝着他懷裏半摟這的安樂急切試探的詢問,卻又是肯定的語氣:“是安樂嗎!”
從見到馬車的那一刻,微繃緊的身體,緊珉的嘴唇,怎能逃過東方白葉的眼睛,而司馬榮的問話更讓他危險的皺起了眉頭,這皇長孫盡然識得他的樂兒,到現在他才發現,他從來不知道樂兒十二歲以前是什麽樣的人,她出生于哪裏?為何淪落為乞丐?一個個疑問沖擊着東方白葉。
“這位公子認錯人了。”淡定從容的回道,可緊繃的身體依然沒有放松。
“我知道你是小樂兒,你去茗人居找過我,今天下午我在船舶上遙遙望去就看到了你,我是你榮哥哥啊!為何不認我?”急切的解釋道,司馬榮更想沖上去抱住那朝思暮想的身影。
東方白葉看出安樂在躲避,她分明識得司馬榮,她确實連着兩天去過茗人居,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何當時她獨獨選擇茗人居的意思了,她是相見故人,而他從未想到過這個人會是皇長孫,她的樂兒竟然跟皇室還有牽扯。寒語開口:“皇長孫殿下,我想你是認錯人了!”
早已看到兩人親密的模樣,東方白葉強勢的占有姿勢,另司馬榮更想明确她就是安樂,他苦苦找尋八年的小樂兒。
“這枚玉佩呢?”司馬榮是被逼急了,從懷裏摸出一枚玉佩。鴛鴦、荷花、荷葉,一模一樣的雕刻花紋,只是這是一塊黑玉。
東方白葉再不從容,轉頭看向懷裏的安樂,本來就僵硬的身體,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都開始了顫栗,雙手緊握成拳,牙齒緊咬下嘴唇,此時的安樂更是失魂落魄的看着黑玉佩,暗自鎮定,強硬的說出:“公子,在下不識得,還請公子讓路,我們要離開了。”
不等司馬榮再次開口,東方白葉寒潮逼近,冷語說道:“殿下,時辰不早了,我們要回府了,不如請殿下明日做客我東方府可好?”
是呀,這大街上不是地方,他太沖動了,明明已經确定她是安樂,既然她不予相認,必定有難言之隐,司馬榮收回亮出的黑玉佩,歉語說道:“是我沖撞了東方公子,明日必登門致歉。”
深深望了安樂一眼,轉身上了他的馬車,輕敲門板,馬夫牽扯馬繩,一整涼風刮過,消失在黑暗之中。
“為何邀請他上府?”
東方白葉用力撈過安樂的身子,向上用力,安樂只得踮起腳尖,緊盯着安樂的明眸,冷漠的說道:“既然是樂兒的故人,當然要宴請一番。”
被東方白葉緊盯住,不曾移動半分,安樂加重語氣,責備道:“公子,是在逼我就範嗎?”
東方白葉眼飓風刃,又冷冰冰的說道:“到現在你還對我有所隐瞞,那枚玉佩想來意義非凡吧!”
安樂不語,卻感受着山雨欲來的氣息,如履薄冰,稍稍不慎,就一觸即發頃刻即成汪洋大海,暗自思量,平靜的說道:“白葉,可願聽我說說我的身世?”
東方白葉聽她稱呼變了,目光退了點戾氣,說道:“洗耳恭聽。”
安樂嘆了口氣,凝視着他蓄滿隐怒的雙眸,輕拍他用力抱緊的手臂,雙腳終于着地,任由他摟着,向前移步,緩緩說道:“我父親是早屆新科狀元安在賢,母親在生下我後就離世了,是父親一手把我養大,父親因支持前太子實施新政,太子當年被爆出謀權篡位之嫌,被當朝皇上廢立,關禁閉,安家被滿門抄斬,我是唯一存活下來的安家人。”
這次換東方白葉停下腳步,正容說道:“被稱為絕世良才的安在賢是你的父親?”
安樂只是點點頭,提到父親還是心如刀割,痛心疾首。
東方白葉沒了一絲戾氣,滿眼痛惜的看着低頭的安樂,手臂擡高攔着她的頭抱在懷中,說道:“樂兒還有我。”
八年來再次談起她的身世,心神已經沈靜很多,擡頭望着東方白葉棱角分明的下颚,在移至深邃黑眸,繼續說道:“父親當年被任命教導皇太孫,我裝扮成書童模樣陪同皇太孫一同受學,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那枚鴛鴦玉佩是父親母親的定親信物,小時候不懂事,皇太孫賞識我有玉佩,就派工匠雕刻了一枚一模一樣的樣式。還特意選了黑玉,與我的青白玉區分開。”
東方白葉把他所知道的講了出來:“後來太子郁郁而終,司馬榮長大後為父親平反申冤,可事已至此太子已經離世,當年被抄斬的家族也都無法挽回,樂兒颠沛流離這麽些年,就算從回雍州城也不打算展露身世,是已經對皇室失去了信任對嗎?”
安樂談談的說道:“父親只想我安詳快樂的活着。我只是想看到殿下安好,并未想過相認。”
東方白葉輕撫安樂的背脊,親吻她的額頭,輕聲說道:“司馬榮可不這麽想,如果樂兒真的不想相認,明天我一人接待就是,我會幫你處理好的。”
一個夜風已經讓他加強戒備了,還來一個皇太孫,他的樂兒真是給他樹敵無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