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昏昏沉沉中醒過來,周遭的一切完全颠覆,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世界,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能疑惑的問向身旁照顧自己的少年,環顧四周,除開身旁的少年之外還有好多年紀相差不大的少年男女,最大的也不過十六七歲,最小的竟是只有五六歲。“為什麽?”看着較小的孩童驚懼迷惘的神情,較大的孩童則是緊皺眉頭,小小的空間,數十個孩童,卻是沉默壓抑的可怕。
“我也不是很清楚。”少年輕笑安慰,“我們這些人都是今天才被弄到這個地方的,怕是誰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像睡了一覺,醒來過後什麽都變了。”
“你叫什麽名字,可以告訴我嗎?”女孩有些怯怯道,或許是因為第一眼醒過來見到照顧她的人,也或者是如此壓抑氛圍之中少年的笑容,她對他無端的生出一股親近之意。
少年沉默了會,女孩以為自己刺到男孩的痛楚,瞬時有些惴惴,“我不是故意的,其實我也沒有名字。真的,我沒騙你。”她的确沒說謊,從來爹娘就是叫的她四丫。
“他們都叫我阿城,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阿城。”女孩叫道,眼睛裏面都是愉快的笑意。少年一時感慨,如受蠱惑一般輕撫女孩的眼睛,“我叫你小意可好,你有一雙會笑的眼睛,很美。”
“小意,小意,阿城。我喜歡這個名字,謝謝城哥哥。”
兩人間的初遇,不管出于何種緣故,從一開始便是埋下了欺騙的種子。他以為她是從哪被抓來的孤兒,無父無母,連名字都沒有,而她認為他和這裏的所有孩童一樣,對于這裏的世界一無所知,就像他所說的:仿若是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便是物是人非。但是不能否定的是,他們曾有那麽多并肩而行的時光,有你有我,生死相随。
“都給我站好,站好。”有幾個蒙着面目的人進來,即使看不到面部,也能從身上感受到那可怕的氣息,那時的她不懂,那是從黑暗鮮血中走出的人所特有的冰冷殺意,即使不說不動,那份與着常人所不同的氣息也是掩蓋不住,除非他進入了另外一個階段,收發自如。
所有的孩童迅速而起,你擠我我擠你很快站定不動,有些孩童很明顯的深深發抖,這個地方即使只待了這麽一會兒也足夠磨滅他們的天真以及活波。沒有人試圖說話,更何談從那打開的大門逃離。
“拿好你們手中的武器。”有人分發匕首,每個孩子都有,男孩對于刀劍這一類的東西大多天生就存在着莫名的興趣,這不武器到手即使眼中的恐懼以及疑惑并未退卻,卻也掩蓋不住得到武器時眼中散發的光芒,“好生保護着,有一天你們會知道它的用途。來人,将東西都帶進來。”
有人領命而進,放下一堆幹糧,這裏五十個孩子都是一天未曾進食,看見那些食物頓時眼睛放光,這麽多的食物,即使所有人放開肚皮大吃,三天都不一定能吃的完,如果節省一點的話說不定還能撐過五天。只是限于身前的幾個蒙面男子,孩子們大多都是盯着食物看一下,然後又偷偷盯着蒙面男子看一下,卻是不敢動靜。
“這些食物都是給你們的,吃啊,為什麽不吃。”少年們聽到男子的言語頓時饑餓戰勝了恐懼,一個個不要命的向着食物和水沖過去,大吃特吃,如惡狗撲食一般,不管之前是什麽樣的身份,如今的他們都是一樣,只有一個身份,被困在這個未知之地的囚徒。
女孩震驚的看着那些不斷向着口中塞着食物的少年,有些人還稍微強一些,大多數人的表現只讓她這個孩子都覺得恥辱,她曾經的日子雖算不得富裕,也曾餓過肚子,每天吃着稀得看不出裏邊有米的稀粥,也未曾這樣過,趴在地上,争搶着食物,乞丐也不過如此。
叫做阿城的少年好不容易搶的一些食物和水來到女孩身旁,“你也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吧,我們也吃吧,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嗯。”女孩接過少年遞過的食物慢慢咀嚼。
“味道如何?”站在最前方的蒙面男子突然開口。
“嗯嗯嗯。”少年男女們口齒不清的點頭,一個個都吃的撐撐的,卻還是不忘去看那堆狼藉的食物,如今只剩下一些難吃的幹糧,水也沒剩多少。
“差點忘了告訴你們,這些東西是你們這所有人接下來十天的食物,希望到時候見着活着的你們。”男子說完便退出,門又被鐵鎖鏈關起,他們這些人就這樣被與外界隔絕,靜靜的等待着未知,那麽點的食物,周邊的人都是敵人。
有反應快的孩子已經緊緊的抓住手中的武器,瓜分那僅剩的食物和水,年紀小的孩子,被孤立的小孩,只能看着他們分完食物之後戒備的神色,眼淚此時此地在生命面前一點作用也沒有。再怎麽不懂事的孩子,餓過一天之後也知道沒有食物和水,要度過接下去的九天根本不可能。至于得到食物的孩子也是完全沒有放下心來,不過第一天而已,或許該慶幸,此時的他們至少還沒有想過動用手中的武器,沒想過要殺人。
兩天之後,惡夢開啓。
“啊!······”黑夜中痛苦的尖叫聲響起,所有人從睡夢中驚醒,從外邊透過絲絲月光,借着月色,所有人看清,那個最小的不過六歲的孩子,用自己的匕首刺進少年的胸膛,鮮血飛濺,或許是年紀太小,或許是饑餓過度,到底沒有傷到要害,反而是被醒過來的少年一腳踢到,大多孩童初見鮮血,場面一時混亂不堪,那個六歲的孩童用着自己的生命做了第一次祭奠。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為了活下去,對方的生命已經完全不在自己的考量之中,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從來不用擔心他會從你手中争搶什麽,也不用擔心他會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拿匕首捅進你的胸膛。随着食物和水的越加減少,身邊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敵人,根本不敢睡覺,只怕你閉上眼的同時便是匕首刺進你胸膛的那一刻,這哪裏還是孩子,都是沒有血肉沒有情感的機器,能相信的只有手中的匕首。
“城哥哥,我是你的包袱對吧。”七天過去,五十個孩童如今只剩下十個,每個人手中就剩下那麽一丁點的食物,角落是其他孩童的屍體,幸虧這裏算不得炎熱,屍體不至于**的太過嚴重,但是時間一長依舊掩蓋不住開始腐爛,發出陣陣惡臭,他們只能做視而不見,不然看着那爬來爬去的蛆蟲,怕是沒有勇氣,自欺欺人誰不會,心智不夠的早就瘋了,死了。
“傻瓜,怎麽這樣說,只有在你身邊,我才敢放心的睡一會兒,小意如果不在了,阿城一個人肯定撐不下去,所以小意不是包袱,明白嗎?”女孩看着少年蒼白的面容和重重的黑眼,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撐下去,現在吃東西都變成了一種任務,羞恥之心早已沒辦法再去關注,吃喝拉撒全在這一隅之地,那些屍首提醒着他們的罪惡,她的手也染上了鮮血。“我會撐下去的。”女孩堅定的點頭。
“東西都交出來,或者我們還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少年嗤笑,果然輪到他們兩了,兩人不久前才将手中剩下的東西全吃幹淨,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只有吃飽了,才有力氣做這最後一搏。
“小意。”少年根本不理圍攻的少年。
“嗯。”女孩緊握手中匕首,兩人點頭,同時不要命的沖向對方,臨時而集的隊伍,彼此之間毫無信任可言,瞬間便散,圍攻成了亂鬥,根本看不清身前的人是誰,只是不斷的揮舞着手中的匕首,用盡所有的氣力,哪裏還能注意到其他。直到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地上的屍首愈來愈多,鮮血染紅了雙眸。
“小意。”少年沖過去想要扶住快要倒地的少女,卻忘了自己也是精疲力竭,沒有絲毫剩餘的力氣,結果兩人一起倒在堅硬的石板地上,暈厥過去,世界一片昏暗,什麽都沒有剩下。
再次醒過來,女孩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過去的十天仿若是一個夢,只有身上的傷痕提醒着它存在的痕跡,“城哥哥。”女孩眼中滿是淚水,她這算是活下來了嗎,那麽,城哥哥呢,他又在哪?應該也活下來了吧,她還記得腦海中最後的畫面便是少年飛奔而過的身影,她還記得自己未盡的言語,“城哥哥,我沒有拖後腿,是吧?”
“醒了。”有人進來,看見滿臉淚水站在床邊的女孩,“恭喜你得到成為血影門弟子的資格。”
“血影門?”女孩重複,不知所以。
“就是你現在所在的地方,快些清洗,換好衣服,等會帶你去大堂。”
“城哥哥呢?”
“誰?”
“城哥哥呢?”女孩一遍又一遍的問,女子卻一臉疑惑的沒有回答,看着女孩越加驚恐的表情,淚眼朦胧,也是頭疼,“我真的不知道,反正你先跟我去大堂,活下來的孩子都會被帶到那裏。”
“你的意思是城哥哥也會被帶到那裏嗎?”
“如果你說的那個人還活着的話。”
“那,帶我去好不好。帶我去,好不好。”
那時的她一心只想看見她的城哥哥,從來不曾想自己就這樣踏上了一條沒辦法回頭的路。
在那裏她遇到了後來的旋影,鳳鳴,和城哥哥四人成為血影門門主的親傳弟子,一起成長經歷,有過背叛有過傷痛,磕磕盼盼前行,卻從未想過最開始決裂的竟是她的城哥哥。合力将那所謂的師傅殺掉的那一刻,便注定兩人之間再無重圓的可能。
生死相随不是沒有,不管是旋影還是鳳鳴,只是最初的時刻,她遇到的是那個對她微笑着說,“不要緊”的少年,那個護着她最初的成長的少年。他們之間真的不僅僅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到最後早已分不清那份早已埋下的糾纏,卻也是由她自己親手斬斷的糾纏,徹骨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