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神色自若,悠悠說道。“可是,本宮可是聽到,衆位宮人,都看到你打了太子,卻沒有人說,是太子先惹到了你啊。”
果然!他在心中冷笑,眼神愈發冷淡深邃。絕對不會有人,站在他的這邊。他,只能是衆矢之的。就算到了父皇那裏,也不會有別的結果,不會改變。
“姐姐,這是我管教無方,求你放過戾兒一次吧。”睿敏皇貴妃含着眼淚,梨花帶淚,臉色愈發蒼白。
竟然生生跪了下來。她愛子心切,最近父親染上重病,若是一旦父親過世,這王皇後便更加肆無忌憚。戾兒生得血性,自己又懦弱無能,如何保護他們彼此?
只能,是妥協,是低頭。
她,無聲地跪在,王皇後的面前。
東方戾胸口一悶,只覺得一陣暈眩,心頭一片凄絕,這,便是他們母子的處境!膝蓋處,傳來陣陣刺人的寒意。
他,不會放棄的。
總有一日,他要王皇後和太子,都為他們此刻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父皇,你好好看着便是!
看着,我,東方戾,成為這雪麟國的主宰!
看着,我,東方戾,奪去原本屬于太子的一切!
番外 二
“妹妹,你身為貴妃,自然應該知道,包藏禍心,并不是這般簡單,就可以取得饒恕。”王皇後冷眼看着跪倒在地的皇貴妃,清楚她身子虛弱,冬夜的地面之上,尤其寒冷沁骨。唇角,暗暗揚起,微笑,在眼眸之中,形成熾焰。“小小年紀就是這般狠絕,想必,往後也是一大禍害。”
“妹妹,你還是先起身吧,你這身子嬌弱萬分,天冷地涼,可別壞了身子。若是改日皇上也來遷怒于我,豈不是到時有理也說不清了?”明明知道皇帝已經有段時日沒有來睿陽宮了,王皇後她這般冷嘲熱諷,更覺痛快。
“姐姐,戾兒少不更事,傷了太子殿下。我來罰他便是,姐姐不必動手!”睿敏皇貴妃攸然微笑着,擡起眉眼,清澈的眼眸之中,卻不見半分笑意。
“喔?看來,妹妹可是個嚴厲的母親。”王皇後已然不準備放棄,這次看好戲的權利。這宮中數位皇子,唯獨這東方戾,野馬難馴,狂狷不羁。姿态優雅,瞥向站起身子的她,揚聲問道。“你準備如何罰他?”
“若是打打手心什麽的,可別拿出來現眼了。”她無聲冷笑,怎麽有這樣軟弱的娘親,卻有這般冷絕堅決的兒子?
“母妃!”他不敢置信,在這宮中,無論如何,都是錯。
“來人,把那水缸中的水盛滿。”睿敏皇貴妃眉間輕蹙,輕愁爬上心頭,但是卻沒有遲疑,厲聲丢下這一句話。
“貴妃娘娘——”身旁的姑姑和宮人,于心不忍,畢竟,就算是四殿下做錯了,也不能這麽懲罰他,畢竟,他才十歲而已。
察覺到王皇後旁觀的滿意表情,她心中仿佛被無數尖針穿刺着,痛徹心扉。卻只能狠下心,冷着臉吩咐下去。“還不快去!”
“戾兒,你明白了,該做什麽。”她背轉身,不想看到皇兒的表情,眼眸微微暗淡。
王皇後輕輕嘆氣,仿佛陷入為難困境一般。“妹妹,他可還是個孩子,身子禁不禁得起,你也該有個考量。”
“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對太子殿下動手,動了手,便就是錯了。”女子面無表情,只是這般說着,雙眼早已變得濡濕。
她沒有,與王皇後抗衡的本事。
她不算事,一個好的娘親。
她對戾兒,有愧。
少年深吸一口氣,嘴角卻暗暗揚起,他不會再犯今日之錯,更不想成為母妃的軟肋,成為王皇後有意刁難的借口。
王皇後冷眼一眯,是自己看錯了嗎?他居然在笑?!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承受些什麽,他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一抹詭異異常的笑意?!
少年驀然起身,決絕走出外堂之中,下一刻,脖頸的貂皮全領,落于地面,接着,是黑色外衣。
他一步步走向前,望着堂外的水缸,盛滿水不過些許時候,已然見到上面浮起微微薄冰。
京城的冬日,一向很冷。
但是,他沒有多想,将整個身子,都沉入水缸之中。沁骨的寒冷,将少年的身子,全部包圍。
“你們都給我看好了!不滿半個時辰,誰敢私自放他出來,一并責罰!”睿敏皇貴妃豎起臉來,聲音夾雜着輕輕顫抖,指向身旁的姑姑和宮人。
“好,妹妹你心中清明,姐姐我也不是不講理之人。”王皇後露出淺薄的笑意,眼神暗暗深沉。“他傷了我們太子的事,就這樣一筆勾銷。”
“都跟本宮回去!”她冷淡地起身,跨過方才地面之上的碎瓷片,拂袖而去。
半個時辰,可有他糟的罪了!王皇後越過東方戾的那一刻,眼眸輕鄙不屑。
走到半路,王皇後突地停下了腳步,側過臉來,對着身邊的公公,冷淡地說道。“你去看看,到底她有沒有私下縱容他!若是她沒到時間就放他出來,一定向本宮說明!”
“是,娘娘。”
嘴角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心中覺得暢然,無聲輕笑。姣好的面容,卻稍稍扭曲,上挑的鳳眼,愈發淩厲。
睿陽宮之內,睿敏皇貴妃望着皇後娘娘的背影漸漸被夜色吞噬幹淨,才敢走出大殿,望着那個背影,久久沉吟不語,察覺到他身體上的淩虐,心痛如絞。
痛,在他的身體,痛,亦在娘親的心底。
是她沒用,得不到皇上的寵愛,卻又無法保護自己的孩子,甚至……也許,有朝一日,連自己,也無法保護。
半個時辰之後。
他,早已麻木。
身子麻木,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眼睛麻木,感覺不到其中的不堪。
耳朵麻木,感覺不到衆人的不忍。
但是,心,萬萬不敢麻木不仁!
四年前,自己便暗中跟着宮中的侍衛長學習武功,認識了他的兒子劈風,兩人一起練武,他,也是自己最知心的屬下。
但是,微薄的武功,依舊不足以抵禦,這般的酷刑。
“娘娘,你別哭了。”姑姑實在看不過,輕聲說道。“時間到了,你們馬上去扶着四殿下起身!”
倚靠在門旁的貴妃無聲哭泣,淚流滿面,無語凝噎。她居然,不敢面對那張倔強地臉。有些遲疑,更有些悔恨,是不是,他會怪自己?
他卻那般了解自己的心,拼命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放心,母妃,戾兒是練武之人,這點苦,我吃得起。”
不過,他要那些人記得,他今日承受過的一切!之後,一定要他們,雙倍奉還!
這般想着,衆人惶然,這位少年,已然昏厥在地。
那缸中的冰冷的清水,仿佛是冰刀一般,深入骨髓。足以,凍傷一個人。
“戾兒!戾兒!……”她緊緊懷抱着他,眼淚緩緩墜落,眼神暗暗空洞。
是為娘的錯了,她不該,為了一段虛無的感情,為了一分得不到的心,執着這麽久。
如今,卻,什麽都快要失去的徹底。尊嚴,愛,還有……自己的孩子。
十年之後。
如今,身邊,再也沒有母妃的陪伴了。他還記得,十年前的自己,傷的有多重,但是更明白,痛久久無法愈合的人,是母妃。
就在父皇再度回到睿陽宮的時候,一月之後,母妃的腹中,有了孩子。他還始終忘不了,母妃眼中的企盼和期待,仿佛是春日最美麗的陽光,漸漸落在腹部。
“原來,皇上沒有忘記我……”
母妃說起這一句話的時候,容顏似乎并未衰老,但是語氣之中的苦澀,已然昭示,她經歷過太多的,痛苦和悲傷。
她原本每一夜都輾轉反側,無法輕易入眠。但是自從有了那個孩子,她每日都有微笑綻放,每一夜,都可以安然入睡。
未成形的生命,在她腹中慢慢長大,但是,故事,還是最終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并沒有,一個差強人意的結果。
他在大營之中,學習操練兵士,學習打戰兵法,那一日,一身疲憊之後,得到消息匆匆趕回宮的時候,卻什麽都來不及了。
母妃,和那個孩子,都如此不幸。
王皇後,那個毒辣的女人,還是出手了。
只因為,他的日益出色優秀,只因為,太子殿下的日益貪圖美色,不務正業。更因為,母妃腹中的孩子,若是皇子的話——
他,再次成了牽累母妃的人。
他站在風隐山山頂,望着整座京城,幹涸的眼中,始終沒有一滴眼淚。但是心中的恨意,分外強烈。
“千萬,不要找像娘親一般懦弱無能的女子。那樣,只會成為,你的負擔。”
母後常常挂在嘴邊的這一句話,他明白她的苦心,自己是否可以出人頭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得到完滿的人生。
但是,他早已距離幸福,那般遙遠。
也不該在此刻,奢侈地談,什麽美好,什麽幸福了。
因為,除去母妃之後,王皇後的背後勢力,再度指向了自己。
雪麟國和淩雲國成為盟國,這般可笑的依附關系,如今,也牽扯到自己身上。明日,他就要前往那個陌生的國度了。
身份,是質子。
對于這個不受寬待的皇子,派他前往,父皇他,居然沒有任何的反應,當場,只是留下一句話。“你好好活着便是。”
可笑之極!
他放肆大笑,笑聲在山谷之間,暗暗回響。當然,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活下去!
那麽多人想要他死,他偏偏不讓任何人如願!
十年前的嚴酷冰水,令他的心,愈發仇恨。
十年後的質子生涯,令他的報複,更加深入心底。
他可不會,那般健忘。像父皇一樣,看不到王姓嚣張跋扈,看不到母妃慘死人間,看不到兒子百般忍讓。
父皇他,只記得,過去的世界。
還有,過去的那個心儀的女子。
其他的,他什麽都看不到,看不到!
他在黑夜降臨那一刻,在山頭怒吼,只想将心中的怒意,全部宣洩而出!
接下來的時間,他不會再隐忍了!
“為什麽要跟着我?我前往淩雲國,是傀儡的身份,你繼續在我身邊,沒有任何的好處。”他語氣冷沉,已然發現,身後之人的存在。
“你,永遠都是劈風的主子。我曾經宣誓,要對你絕對忠誠。”劈風面無表情,淡淡說道。
東方戾沉默了,他知道,劈風不喜女色,原因卻是……他喜歡的,是男子。
幾年其,他已經察覺,劈風的身邊,多了一個俊秀的男子。
東方戾雖然對情感麻木,但是至少,其中的端倪,他看得出來。沒有半點不屑,他覺得應該公平對待,每個人,都有喜歡別人的權利。
他的唇角,噙着一絲笑意,冷眼看着眼前的劈風。“就算前面是危險,也無所謂?”
他低下頭,依舊神色恭敬。“劈風不敢奢望,成為主子的知己朋友,但是至少,希望可以同甘苦,共患難。”
“你這小子,你跟我去了淩雲國,那個人怎麽辦?”
他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微妙的變化。“劈風明白,殿下你才是可以創大業之人。兒女私情,理應先放在一邊。主子尚且如此,屬下更應該緊緊跟随。”
這個主子,骨子裏是孤獨的,看似冷淡無虞,但是心,卻是赤忱的。
若是他徹底信任了,就會給那個人足夠的尊重。
這一點,難能可貴。
就像是此刻,他早已知道自己獨特的喜好,卻從未點破,給他充分的權利,不阻撓,不挖苦,不牽涉。
并沒有将自己,看成是一個奴才。用那般,高高在上,不可理喻的姿态,看待自己。
這樣的人物,才是真正愛才惜才之人。若是經歷足夠的磨練,必當成為風雲人物!創業者,非他也!
兩個人的心中,各自洶湧。
東方戾聞言大笑,黑眸緊絕,不覺有感而發。“你雖是我的下屬,卻勝過我的兄弟!”
劈風久久面無表情地臉上,驀然閃過一絲欣慰的笑意。若自己是千裏馬,那麽,主子便是難得的伯樂。
他該,心懷感恩。
主子心中大有抱負,他也将陪着他,而不該想,自己的感情。
三年之後。
東方戾離開淩雲國的時候,沒有半分留戀,冷漠地側過臉,望向身旁的劈風。
他的臉上,依舊毫無表情。
但是東方戾很清楚,在他被軟禁在将軍府的時候,那些有關仇逸卓和劈風的傳聞,到底是真是假。
身邊這個下屬,即使當真發生過什麽,也絕對不會對自己開口。
“我會為了你,殺了仇逸卓。”東方戾像是在發誓,說得萬分懇切,雙拳緊握,眉眼淩厲。“遲早,他會死在我的手裏。”
但是,此刻還不是時候。
黑眸一眯,他的神色,愈發冷淡。“所以,劈風,我們一起,再忍耐一些時間。”到時候,仇逸卓那個男人,他一定會身首異處,粉身碎骨,灰飛煙滅!
“主子。”劈風冷冷吐出這兩個字,其實與仇逸卓的糾纏,并不覺得萬分痛苦,未來的時間,足夠他們開拓一片新的希望了!
忍耐過多久,都會有多大的回報。
那些加害自己的人,都該因為他,東方戾回朝之日,而感到惶惶不能終日!
因為,遲早會有報應的!
大營之中。
東方戾語氣冷沉,面對着眼前清冽的女子,說道。
“我要你,去接近仇逸卓。”
“仇逸卓唯一的致命弱點,便是……他不喜歡女人,所以,你自然沒有任何危險。”
斷袖之癖,他在慕容晚的眼中,看到了驚詫。
這,算是對她的,第一次利用。望着她纖細的背影,他勾起唇冷笑着,這黑眸裏,聚攏了太多的觊觎。今日只是個開端,她絕不可能逃出他的掌心。
但是,他更清楚,仇逸卓萬分欣賞的一個人,卻是一名瑤池女,名叫霓裳。
若說是貪戀美色,自然沒有這般簡單。他沒有想過,就算沒有對女子動心的仇逸卓,也可以深陷其中。
所以,這是個好機會。
眼前慕容晚的美麗,絕對不會輸于霓裳。更何況,只需面紗遮掩,只留有這一雙眼眸在外的話——
她很美,不過吸引自己的,特別是那雙美眸,其中沒有軟弱,沒有顫抖,沒有膽怯,眼光流轉時,綻放絕世輕顏。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幾年之後。
他沒有想到,這一場戰役的開始,卻是源自他所不熟悉的感情。
甚至,在面臨仇逸卓以她為要挾的那一刻,就算是以命換命,他居然也不在乎!只是不想看到,任何人去傷害她!
她眼中的冷靜從容,清水無痕,何時起,已經成了他再也放不下的美景?!
到底什麽時候開始,他居然對她動了心,傾了情?!
她是個倔強地女子,一心想要化解自己心中的仇恨。
他曾經以為這很可笑,畢竟,她可是柳宛心的女兒吶!他想恨她,為什麽卻會愛上?苦苦一笑,也許,這就是宿命。
他從未相信過,但是因為她,願意相信一次。
就算是再大的委屈,痛苦,她也可以當做是一碗苦澀的藥水,盡數喝下。
偏偏為了感情,又那般執着。
但是為了藍喬,她的那位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大哥。她寧願,跪在他的身前,垂下眉眼,求他。
只因為他是淩雲國的皇帝,更是她的大哥!她的眸光大盛,唯一的要求,便是他不能殺藍喬!
其實,那一刻,他也居然覺得心,會疼痛。
雖然清楚,她并不愛藍喬。但是,她有多愛自己,是否勝過了自己,她從未開過口。
她一向,榮辱不驚,但是因為藍喬,她亦要維護他的這一身榮耀,不能讓他被任何人看輕。
其實,藍喬并不懂權術,就算勉強而為之,又如何擔負治國平天下的大任?
所以,一開始,兩國的争戰,就無可避免。
他的野心和抱負,他要得到的天下,他要和她分享的一切,都注定是大勢,不可逆轉。
最終,他勝了。
落敗之人,是藍喬。
但是他答應過她的,不會斬盡殺絕。他留着藍喬的性命,留着東方颢之子東方律,其實都是因為她。
當年,他犧牲承受的足夠多了,如今得到的,卻也不少。
一個,他那般深愛的女子。
一個,屬于東方戾的天下。
其實,上天是再公平不過的。
“殿下。”
她一襲淺紫色的清雅宮袍,容顏絕美,笑意暗暗在她眼中綻放,無雙美麗。她盈盈走向自己的身邊,眼神氤氲。
她常常喚出這個名字,似乎對過往早已釋懷,不在乎當年的四殿下,到底是如何狠戾無情。
但是,他卻又不少自責。因為自責和深愛,所以更想要把這天下的,最好的,都獻給她。
因為她,他才不會在仇恨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失去了常心。
也不會,失去了去愛的能力。
彼此不懷疑,因為都付出了真心。
“影兒吵着要我答應她,去學武,你的意思呢?”
他不再專制跋扈,而是學會了,與她一起分享這每一日的生活。在無人在場的私底下,他不願用“朕”這個字眼,令他們之間,變得生疏。
自從,她的心疾,終于成為不必耿耿于懷的傷痛之後。他将一半的真氣度給她,他其實,唯一害怕的,便是失去她。
最美好的世界,也許是生可同眠,死可同穴。這一點,他若是不經歷,也無法體會,感同身受。
他們走到一起,成為結發夫妻,到底有多曲折,有多坎坷,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放開手!
從漫長的思緒之中抽離出來,他淡笑着,長臂一伸,将她攬入懷中,她發間清淡的馨香,令他深深沉迷。
“我答應她了。”她微笑着說道,嘴角溫柔的笑意,引得他,輕輕落下一個吻。
“你想要我們影兒,成為第二個錦雲郡主嗎?”他調笑着,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低語一句。“到時候,成了野蠻不解風情的丫頭,你可莫要後悔。”
她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倔強,低低回應。“如果當初,我有一身武藝,你根本無法無法壓制住我。”
他聞言,綻唇一笑。“是,我可沒有忘記,是誰用玉镯的碎片,那麽狠心,想要殺了我。”就算沒有武功在身,當年的她,面對自己的施壓,也可以自如反抗。
“時間,過得真快……”想起那些過往,充滿對峙和沖突,她不禁輕輕嘆氣,擡起眼眸,望向他,臉輕輕貼着他的胸膛,默默說道。
“滿園的薔薇,卻每一年都在盛開。”
薔薇花,如今,愈發地綻放異彩,灼灼風華,百年不滅。
當年,自己的母妃,她的娘親柳宛心,一并迷上了那種花的姿态。只因為,各自柔軟的心。
他願意相信,那便是注定的巧合。
如今,他眼前的女子,容顏不減清絕,當心中的悸動,暗暗褪去的時候,心中的愛,卻一分分加深了。
他們,早已成了互不分割的一個人。
“薔薇……”他還記得,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曾經不懂感情的自己,執意這麽喚她。當年的他,只看到她用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刺,去沒有看到,她真正愛人的心。不懂愛的他,一次次傷透了她的心,同時,也一次次被她所傷。
如今,他們各自回頭,那份過往,都成了痛和美好。
懷中的女子含笑脈脈,眼神如水,宛如時間最美的薔薇花。他神色一柔,默默壓下俊臉,暗暗加深了這個纏綿的吻……
就在這一念之間,彼此,看到了下一個春天。
希望,不滅。
薔薇,綻放。
感情,永存。
慕容晚番外 一
“你說什麽?”十餘歲的少年,濃眉大眼,身高俨然比起同齡的少年,高出一頭。他一襲墨綠色的袍子,黑發并未束起,而是披散在腦後。
高大的身子,擋在一個身子瘦小,肌膚白淨的女孩子面前。
他,已然讓在場所有的孩子,都看到他的拳頭。
“算了,大哥,我們回家吧。”宛如陶瓷娃娃一般的精致五官之上,那一雙眼眸之中,去沒有半分溫暖的顏色,女孩丢下這一句話,順勢拉了大哥的手,毫不遲疑就想要離開。
“我說過的,要是你們再敢欺負我慕容喬的妹妹,我一定饒不過你們!”少年揚聲吼道,臉上一身正氣。其實,若是這幾個孩子一起迎戰的話,他也不一定會占上風。但是,他不讓自己的擔憂,即使是一分,也不讓它暴露在衆人面前。
幾個男孩面面相看,但是最終還是不敢出聲,孩子們,一向都是畏懼更加強勢的人。
“大哥。”
“晚妹,我們回去。”他迎上那一雙美麗的眸子,見到其中的光芒愈發憂悒冥黑,卻驀地有些于心不忍。
即使那些孩子說那些話,他趕來的時候,她極少說話,沒有太多的反駁,但是方才那眼眸之中的冰冷,仿佛是千年冰雪,萬古不化。
那般陰暗的眼神,他方才不無震撼,所以才挺身而出。如果不是他出現,說不定,會發生什麽。
方才發生的一幕,還在他眼前,暗暗浮現。
“我娘說了,慕容晚的娘親是小妾!”
“小妾?我爹也有納妾,那有什麽大不了的?”
“你們不知道。我娘還說了,她的娘親可是煙花女子!”
“什麽是煙花女子?”
“就是專門勾引男人的女人啊,而且,都是狐貍精……好像我娘說了一句,什麽玉臂千人枕什麽的……”
“那麽,你娘有沒有告訴你,背後說別人壞話,是不是應該的?”打破他們的談話的人,是慕容晚,一道清冽的聲音,一雙沒有半點情緒流露的眼眸。
“你們來看吶!她就是慕容晚,是狐貍精生的女兒!我娘說,狐貍精都很漂亮,但是人被她們勾住了心神,可就救不了了!”
女孩聞言,嘴角暗暗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冷眼看着眼前的每一個孩子,眼眸一分分深沉下去。
宛如,死海。
慕容喬出現的時候,便看到她這般的神色,心頭一涼。從回憶之中抽離出來,他壓低聲音,低聲問道。
“你還在生氣嗎,晚妹?”
“沒有。”她這般回答,但是聲音,愈發清冷。
“他們不懂道理,若是我生氣了,便是和自己過不去。”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挽唇輕笑,那般歡暢的神情,才稍稍使一旁緊皺眉頭的慕容喬,暗暗舒展擔憂。
“你不從正門進去嗎?”
“我還是從側門走吧。”她越過門前的大叔,擡起眉眼,望向眼前高大的少年,淡淡一笑。“大哥,若是讓大娘看到你總是和我在一起,會不高興的。”
“好。”他不想強求,畢竟,自己是正室所生的少爺,但是晚妹和其他幾個妹妹,在自己的娘親眼中,卻仿佛只是寄人籬下的外人一般。
她背轉過身子的那一瞬間,臉上再無任何一分表情。
她提起太長的裙裾,一步步,走入側門,徐徐走入薔薇園。
玉臂千人枕?
心,仿佛是被薔薇花的尖刺,暗暗刺穿無數次,痛意,隐隐約約,蔓延四周。
她微微冷笑,那些孩子,什麽時候才會懂,其中的真正含義?她覺得可笑,這般想着,但是卻也忘了,她也是大約年紀的一個,孩子而已。
她什麽都可以不在乎,大娘僞善,送來難以下咽的點心,想要看到她們母女的難堪。但是,她照樣全都吞吃入腹,只因為,娘親就在身邊,只有她全部吃幹淨,才不會讓娘親知道其中真相。也,不會,讓大娘看到娘親的心疼。
同樣跟着師傅,學習琴棋書畫,嬌縱的大姐,蠻橫的二姐對她的冷嘲熱諷,她也都可以全然接受,回到娘親面前的每一日,依舊是帶着溫暖微笑的。
她這一生,最重要的人,便是娘親。像是膜拜一般,羨慕娘親那清絕的面容,羨慕娘親那一頭黑緞一般的及腰長發,羨慕娘親的滿腹才情。
“晚兒……”
“娘,你還在做女工?”慕容晚眼神一暗,從娘親手中,奪去那一方絲帕。“不要做了,娘……”
“好,好。”柳宛心彎起嘴角,幽幽地吐出兩個字,眼神之中,更是寵溺。
“我繡了幾方絲帕,用過晚膳之後,晚兒你給大娘和二娘送去,好嗎?”她微微笑着,拉過孩子的軟嫩的小手,輕聲說道,慈母的眼眸,宛如秋水一般,清潺溫藹。
“娘親,二娘那裏自然可以。只是大娘……”慕容晚頓了頓,微微蹙眉,輕輕搖搖頭。“她一擲千金,根本就不缺這些東西的。你就算給了她,也只怕,她只會糟踐……”
“晚兒!”柳宛心心中黯然,但還是忍着疼痛,柔聲說道。“這是娘親的心意,她收下也好,不收也罷,但是我們不能失了禮節。”
慕容晚眼中劃過一絲堅定,神色已然透露出些許不願。“我不想看到,娘花幾日功夫繡好的絲帕,被她丢了。”
“你不聽娘的話,是不是?”
“好,我去就是了。”不想看到娘親眼眸之中的黯然神傷,她點點頭,安靜地坐在桌旁,用着一向簡單的菜色。
跟娘親一樣,生活上的點點滴滴,她們都從不奢侈。
但是并不覺得,自己是貧窮的。
她像是棉花一般,不斷汲取着新鮮的清流,娘親教她看許多書,更讓她明白,為人處世的道理。
她可以不美麗,可以不富裕,可以不完美,但是,絕對不可以愚昧無知。
她的心中,仿佛有着一杆秤,是與非,她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分得清楚。
但是,有時候,分得太清楚,并不是一件好事。
冷風拂過她的身體,像是一把劍,足以穿透她的內心一般,她久久地站在花園的池塘邊,還清楚地記得,方才的情景。
“你娘要你送來的?”她坐在正中,懶懶地問了一句。
慕容晚無聲地點頭,不想說半個字。
“我身邊,每一條絲帕,繡功都不比這條差。不過既然是你娘的一番心意,那麽,我就勉為其難收下吧。”
慕容晚冷淡地說道:“大娘,我先走了。”
“偌,給你吧。”夫人将手中的三條絲帕,放在桌上,嫌棄一般的神色,躍然臉上。
“謝謝夫人。”一旁的丫鬟,信息的聲音,一字不差地落入已經走出門檻的慕容晚耳中。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的聽力太好?
“你怎麽又回來了?”夫人冷眼看着神色匆匆走向自己身前的慕容晚,眼神之中,閃過一抹淩厲和厭惡。
慕容晚冷着臉,一把搶過桌上的絲帕,随即跑出大堂,瘦弱的身影,很快就被深沉的夜色覆蓋,徹底。
“這個孩子,她瘋了嗎?”夫人冷哼一聲,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她不知道,在池塘這裏伫立多久時間。手中的絲帕,突地被風吹落,飄向水面,最終,沉湖。
這樣,也好。
至少,比送給大娘好。
她彎起唇角,只是嘴角的笑意,愈發寒冷,勝過冬日的夜風。
娘親的身邊,就是整個世界,其他的地方,都不會是自己的家。
幾年之後。
她一身雪色素衣,發間的白花,随風搖曳,顯得她臉色愈發蒼白。
慕容晚默默跪在娘親的靈柩之前,徹底不眠,滴水未進。
她沒有想過,自己的世界,會崩潰地這麽快。
還是,幸福降臨的,太慢了些?
眼裏,充盈着晶瑩的清淚,她就這般木然地,跪坐在原地,一句話,也沒有開口。
“沒想到,你還真是一個孝女啊,跪了這麽久,雙腿還有感覺嗎?”腳邊,傳來一陣不輕的力道,慕容珠踢了一下,悠然地說道。
三娘在的時候,自己就從未把她們放在眼裏。更何況,如今她死了呢?
她也有雙眼,看得到三娘的絕世風華,所以才更加憤恨,為何偏偏爹要将那個青樓女子,娶回慕容府?
而且,還生下這個禍害?!
她的美麗,勝過了自己,她是嫉妒,從一開始,就心生妒意。但是,就算她可以百般嘲弄,可以對她羞辱,但是,更想做的,就是早日把她趕出慕容府,眼不見為淨!
“這裏是清靜之地,請你離開。”慕容晚沒有回頭,只是默默放下一疊紙錢,眼中熾焰燃燒熊熊。
“怎麽——”她不甘心,還想要繼續發難,卻被生生打斷。
“還不走嗎?”她驀地轉過臉來,那一雙眼眸,愈發冷冽。
視線緊緊鎖在慕容珠的身上,慕容珠的背脊之處,竟然生生爬上了絲絲冷意。
“我還不想待在這裏呢!”慕容珠嬌縱地轉身,狠狠丢下發髻之中的白花,冷冷地拂袖而去。
慕容晚見狀,淡淡一笑,雙瑞早已失去了知覺,她只是想,陪伴娘親更多的時間。
暗暗拾起那朵白花,丢入火盆之中,眼見着火焰,将其吞噬幹淨。
深夜。
薔薇園,空無一人。
穩重的腳步聲,暗暗靠近那一樹,薔薇。
他是,慕容府的主人,莫容宇健。
一抹香魂,就在前幾日,香消玉殒了。
只剩下,這一個薔薇園,這一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