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母在這裏待了差不多半個月。
這期間司卿基本上哪都沒去, 就專心陪着她。
茶館的事情她暫時全都交給了呂燕燕,晏家那邊也沒再登門。
雖然晏明煦當時還是很不情願,因為不想這麽長時間都見不到她,但司卿這一次的态度卻比以往都堅決。
司卿向來都比較縱容晏明煦, 尤其是考慮到他本身病情的原因, 再加上這是她游戲裏一手培養起來的徒弟, 感情自然和別人不一樣。
所以時常都是晏明煦纏着她, 她也沒表現出不耐煩。
但這回不一樣。
司卿沒再順着他。
因為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而為了避免晏明煦因為這樣出現過激的行為, 司卿給對方做了很多工作。
在再三保證自己并不是要丢下他, 只是暫時不去看他後, 晏明煦才變得沒有這麽抵觸她的暫時缺席。
而司卿也特意跟晏母溝通過, 讓她要時常注意晏明煦的情況。
在一切都安排好後, 司卿在專心地陪自己媽媽在本市待了半個月。
這期間自然也有杜梓峻一起。
自從上次見過晏明煦後, 司母就很明顯地向司卿表達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并不能接受晏明煦做自己的女婿。
這樣的話在之後的這半個月內,她也說了不止一次, 顯然不是一時沖動。
但司卿的态度也很明顯。
她沒有試圖說服自己媽媽,只是跟對方表示, 自己目前也只能接受晏明煦一個人, 別人都不會考慮。
這個別人,自然指的就是杜梓峻。
司卿當然知道自己老媽的意思。
先前她被三令五申地催着回老家時,她就知道了。
自己老媽這是早就替她看好了對象,就等着她去和別人接觸了。
說實在的,要是司卿這段時間沒認識晏明煦,她可能真的會順從自己老媽的話,跟杜梓峻先接觸再說。
但偏偏在那之前她認識了晏明煦。
或許對司卿來說,她對晏明煦的感情和一般人不同。
并不是單純的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
更多的是夾雜着複雜的情感。
司卿這個人,從小在這一方面就比較欠缺, 所以也沒心動過,更別說喜歡誰了。
她在還讀書的時候,在身邊的同學都差不多悄悄背着老師談戀愛的年紀,又或者光明正大能在學校交往的年紀裏,司卿一直都是一個人。
和她玩游戲的時候一樣。
她習慣了一個人,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另一個人生活在一起。
直到她遇見了晏明煦。
其實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司卿在玩游戲的時候從來不會和不認識的人多說一句話,但當初晏明煦滿身是傷地拉住了她的衣擺時,她對待對方的态度就已經有別于其他人了。
更不用說後來。
時至今日連司卿自己都奇怪,為什麽在面對晏明煦時,她總是有無限的耐心。
她似乎可以一直包容着對方。
在游戲時是這樣,在得知了對方曾經的遭遇後,就更是這樣了。
她其實也想過自己對晏明煦是不是也單單只是同情。
可反複思量後,她否認了這種可能性。
因為如果只是同情,她是不會選擇接受晏母的提議的。
有時候司卿自己都會告訴自己。
也許這世上,能讓她這樣對待的異性,也只有晏明煦一個了。
因為這個男孩子雖然孤僻,偏執,又有些幼時延續至今的陰暗,但至少在面對她時,晏明煦是在盡力克制自己的。
這點司卿看得明明白白。
她一直以為這個孩子只是冷漠了點,有些抗拒和外人交往,可當她知道,晏明煦為了能出門見她一面,用一把并不鋒利的水果刀,在自己的小臂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刀痕時,她才知道,這個孩子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才是一個正常人。
司母在這半個月內曾經跟司卿說過她為什麽不能接受這樣的女婿。
“他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他的眼神和神情都太可怕了,他分明就是在用自己來困住你,讓你永別都不離開他。”
別看司母一直催着司卿相親,但口中說着司卿過年一定要帶一個對象回家,但實際上她還是考慮得很清楚的。
杜梓峻是樓下好友家的外甥,她也算是知根知底,再加上這個孩子看上去就是文雅有禮的那種,以後結婚了肯定會對自己老婆好。
基于這種情況下,司母才會把杜梓峻列入自己女婿的人選裏。
但實際上她也只是想讓司卿和對方接觸接觸罷了,也沒說兩個人一定要發展到什麽程度。
畢竟最終一切還是要司卿自己喜歡。
否則強扭的瓜不甜。
她雖然着急自己女兒以後沒人照顧,但也不代表她會病急亂投醫的誰都能接受。
晏明煦那樣的,她就絕對不可能接受。
“他的精神狀态絕對是不正常的,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他的第一反應不是來打招呼,而是直接往你身後躲,看上去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正常人哪裏有這樣的?”
“我看得出,他非常依賴你,在害怕的情況下最先想到的是拉住你,然後試圖往你身後躲,讓你幫他。這樣的人,以後你們就算在一起了,你也會很累,因為他總是把一切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卿卿,媽媽雖然希望你早點找到另一半,但絕不是要你找個這樣的,他不能照顧你就算了,以後還要你反過來照顧他,那再過十幾年,你就會被他整個人都捆住了。”
司母是真的很不滿意晏明煦,因為她覺得對方不能讓自己女兒幸福,只會成為自己女兒的累贅。
可司卿卻不是很認同她的話。
“您說的其實都沒錯,我知道明煦的情況,和您說的一樣,他确實和正常人有點卻別。但……這些都不是他自己造成的,甚至不是他自己願意的。”
“他現在确實很依賴我,也不希望我長時間離開他身邊,但這都是我自己經過慎重考慮而自願的。”
“明煦或許現在和正常人不一樣,但不代表他永遠會這樣,他是個人,有人的情感,只要給他一些時間,我陪着他,他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司母沒想到自己女兒也這麽固執。
“你陪着他?他現在這種情況,看上去就不是能很快好的,你難道要一直陪着他嗎?”
“如果他真的一直都好不了的話。”司卿道,“但實際上,在我陪着他的這段時間裏,他已經開始好轉了,您可能不知道,在這之前,別說家門了,他甚至連房門都不敢出。”
“你是把自己當成他的救世主了?你以為你能陪他多久?或者你覺得自己能徹底讓他好起來,把現在所有偏執和陰暗的情緒都改掉,和個正常人一模一樣?”
司母說着嘆了口氣。
“你就沒想過,如果他真的好不了,那你以後要面對的是怎樣的一個人?你的人身,你的自由,你的一切也許都會被限制,而這些最終都是因為你自己的選擇。”
“我想過。”司卿回答得也很認真,“您說的這些我都想過,先前陪着他的時候我就想過,如果明煦永遠都這樣,那我該怎麽辦?但就像您說的,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自己就會負責。”
司母顯然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這麽決絕。
誠然晏家巨富,可她了解自己女兒,她清楚,對方絕對不是因為這樣才會堅持選擇晏明煦的。
對方既然會這樣認真地跟她一再争執,就證明只是她最真實的想法,不容改變。
而到了這種地步,司母也沒辦法。
畢竟她幹不出那種以死相逼讓司卿改變心意的事。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不會再說什麽。”最終,司母似乎妥協了,“我回去後也會把你的意思轉告給你爸爸,我們兩個不會因此就和你決裂,也不會以後都不讓你上門。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選擇的,是一個我和你爸爸都不滿意的女婿,他可以和你一起來家裏,但我和你爸,不會歡迎他。”
這是司母跟司卿說的最深的心裏話。
也是她從本埠離開前說的最後一段話。
“在他變得令我滿意,變得成為能照顧你的那個存在之前,我是不會認可他的。”
說完這句話,晏母就登上了回家的高鐵。
而對司卿來說,為期半個月的日子,到這裏也算是告一段落。
她也終于算有了空閑時間,去晏家看望晏明煦。
其實正不正常,對她來說并不重要。
因為晏明煦在她面前,已經很努力地在做一個正常人了。
她要做的不是從自己的角度去要求對方成為一個別人眼中的正常人,而是做一個他自己能接受的人。
只要他不傷人,只要她能接受,其實一切都不是這麽不能接受。
而現在她考慮的是另一件事。
她算了算和晏明煦認識至今的日子,然後發現再過不久,就是晏明煦二十二歲的生日。
也是她認識了對方半年的日子。
她想,其實可以給對方準備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