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拂袖而去,皇太後氣的單手捂住胸口“你,你是要氣死我啊你”
“…”沒有理會皇太後的叫嚷,皇甫晔走出正殿,帶着李彌走出慈寧宮,四岔路口,再也沒有看向鳳栖宮的方向,直直的走向了太和殿。
三位新人回門後的第一天,就來到鳳栖宮請安。
看着兩邊坐着的容妃,良睇跟招睇,林黎的态度自然是十分的客氣,相反的菱兒的态度卻跋扈了很多。
重重的把茶水放在桌子上,菱兒的眼始終透着嫌棄“三位還知道過來看看娘娘啊,真是委屈了您們了,奴婢還以為三位想着皇後娘娘去給你們請安呢”
“…”聞言,三位同時一愣,慌張的起身跪倒“皇後娘娘息怒,妾身們也是知道皇後娘娘身體不适,所以沒敢來打擾”
“都是借口”譏諷的開口,菱兒瞄着跪在地上的三人“是有人捆着你們腳啊,還是拉住了你們的身子啊,嘴裏一套心裏一套,你們這樣的人就該掌嘴”
“那日你還是沒跪夠是吧”冷冷的開口,林黎盯着一旁神情輕蔑的菱兒,菱兒聞言轉身看林黎冷厲的神色,頓時一愣,轉身慌張的跪倒“皇後,奴婢。奴婢只是”
“再說就拉出去掌嘴”再次厲聲開口,林黎的聲音不容拒絕。
“是”慌忙的低下頭,菱兒弓着身退下,三位娘娘面面相觑後,站起身對着林黎福身“那妾身們就先下去了,明日再來請安”
“不必了”笑着擺手,林黎真誠的看着她們“本宮喜靜,也不在乎那些繁文缛節,不必來了,平日裏,妹妹們去看看太皇太後老祖宗就好了”
“是的,娘娘”三人躬身後,福身告辭出去,林黎扶着杏兒的手送出正殿,看着三位娘娘走出鳳栖宮,嘆口氣,心裏一陣明淨,她的心,是真的越來越淨了,平靜到坐下去想不起任何事,只是依舊覺得日子過得有些慢。
“娘娘”門外又走進來一個人,林黎擡頭望過去,安輕盈大腹便便的扶着一個宮女往她這邊走來,在正殿的臺階下給她福身施禮“輕盈給娘娘請安了”
“罷了”輕笑着,林黎看着安輕盈鼓起的肚子,對着兩邊擺手,兩邊的宮女走過去扶着安輕盈走上臺階,安輕盈走過來,扶着林黎的手,親昵的笑着往裏走。
“什麽事這樣高興”轉頭看安輕盈的笑容,林黎也笑着開口,走向主位,安輕盈退下來在側位上坐下,對着身後招手,身後的宮女拿出一個包裹,開心的打開,一個是一件桃花緞子錦,在日光下閃閃發着光。
“皇後你看”開心的笑着,安輕盈扶着肚子站起身,打開衣衫給林黎看“這是桃花緞的布料,用當年采摘的桃花染
,用當年采摘的桃花染成,帶着桃花香味,輕盈啊,有這麽一點,就給您做了單衣袍,眼看着天暖了,輕盈也沒有什麽送給皇後,這是輕盈自己做的,您看上面有桃花的香味,希望娘娘您喜歡”
“…”唇上染上笑意,林黎站起身,接過袍子,嗅了嗅“果然花香撲鼻”
“娘娘喜歡就好”開心的笑着,安輕盈對着身後再次招手,又送來兩件衣衫,兩件翠綠的袍子,錦緞珍貴,之後對着身後的菱兒杏兒福身“這是給菱兒杏兒姑娘的,也是輕盈自己做的,針腳粗糙,希望兩位姑娘不要嫌棄”
“怎麽會”笑得彎了眼睛,杏兒走過去接過袍子給安輕盈躬身“謝謝安姑娘”
“呵呵”安輕盈的笑容在接觸到菱兒嫌棄的眼神時停了下來,順着安輕盈的眼神,林黎看過去,菱兒立刻低下頭,之後不停地攪着手指。
“娘娘”恢複笑容,安輕盈再次福身“輕盈就不打擾了”
“好”和善的笑着,林黎對着朱正招手“拿轎子送安姑娘回宮”
“是”朱正應聲,安輕盈感激的笑着福身“謝皇後”
送安輕盈走出門口,看着安輕盈坐上轎子離去,林黎看着伺奉手裏端着的袍子,深深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回正殿。
之後還是重複着生活,每天請安,被請安,慢慢的過着日子。
特別是這幾日,還沒到立夏的時候,暑熱的天氣很早的來了,每天熱的出不了門,也正好如了林黎的意,天天去了慈寧宮就在正殿裏看書,練字,有時候也寫幾行小詩,笑容也在慢慢的恢複。
偶爾的去慈寧宮的時候也能碰到皇帝,只是已經漸漸的不再慌張逃避,偶爾的也能在一起坐一會兒,只是并不交流,皇甫晔再也沒有擡眼看過她,當然她也一樣,有時候,兩人的眼神交接,也能好不尴尬的,陌生人一樣的平靜的錯開。
這一日又在慈寧宮遇到了皇帝,當然并不是皇帝一個人,還有随從的三位娘娘,各個光鮮豔麗,明亮照人,坐在她跟皇甫晔的對面,三位娘娘偶爾的跟皇甫晔四目相對,個個羞澀的避開眼,看得出,她們都非常的幸福。
當然這幾位娘娘對她也十分的尊重,雖說不讓她們來了,但是請安她們從來都沒有落下過,同樣的,林黎從未為難過她們,所以,另一方面講,在外人看來,後賢妃敬,也是一派和諧的景象。
當然,除了皇後跟皇帝不說話以外。
今天,太皇太後提到了一件事,就是後宮缺一個妃位,是從趙招娣跟龔良娣之間提還是另外找新人來。
兩個娘娘惶恐不敢,太皇太後就商量着,是不是從外面的大臣中再找一位,容妃跟太皇太後說了好幾家,皇帝似乎都不怎麽同意,最後,一屋子都不再說話,無意間有風吹來,她身上散發着淡淡的花香,林黎百無聊賴的望向門口,牆外的一枝蹿上牆頭的桃花,引起了她的注意,若有所思的頓了頓,坐在一邊直沒有說話的林黎擡起頭看着主位上的太皇太後開口。
“妾身倒是有個人選”
“哦”太皇太後聞言眉眼笑開,容妃也擡起頭看着她,皇甫晔則抿了抿唇,垂下眼不言不語。
“是誰?皇後說說”太皇太後顯得十分高興,鼓勵般的看着林黎“不過,妃位不是小事,這個人樁樁件件都能拿得出的”
“自然”平和的笑着,林黎看着太皇太後開口“安輕盈安姑娘就十分的合适”
“…”只是一霎那,慈寧宮沒有一個人說話,太皇太後瞪了皇甫晔一眼,再次擡頭看林黎。
“皇奶奶”沒等太皇太後開口拒絕,林黎已經笑着開了口“安姑娘懷的是皇家的子嗣,若有幸是個皇子那就是本朝的皇子,皇帝的第一個孩子,皇奶奶的第一個孫子,身份自然非同尋常,這皇子的母親自然要往上提身份的,既然早晚要提,何不現在提,也免得以後,皇子授人話柄,本宮是覺得,若是一個妃位,安姑娘是當得的,不知皇奶奶的意思?”
“…”靜靜地抿住唇,太皇太後不說話,只是望向了此刻一言不發的皇甫晔,冷着聲音開口“皇上是什麽意思?”
“今天就到這兒吧”非常的不耐煩,皇甫晔站起身走向門口,殿裏的人個個目瞪口呆,看看林黎,看看太皇太後,滿是煩惱的,太皇太後對着她們擺手,示意她們回去,帶着她們福身後,林黎帶着杏兒菱兒走出慈寧宮。
一路上清風拂面,伴着身上的花香,有蝴蝶圍繞着她的衣服飛着,杏兒菱兒高興的撲着蝶,林黎則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十字路口前,皇甫晔猛地從一旁的小路上竄了出來,林黎一驚往後退了一步,只是還是沒有來得及,皇甫晔依舊近身拽住了她的衣袖,猛地使勁,一條袖子伴随着撕裂聲被拽下,林黎頓時瞪大了眼睛,只覺得光潔的胳膊一陣陣的冰涼。
李彌帶着人背過身跪在了一旁的小路邊,全部低着頭。
杏兒菱兒吓得長大了嘴巴,也慌張的跪倒在一旁。
抱着胳膊,林黎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瞪着眼睛半晌還是沒說話,伸手撿起丢在一旁的衣袖,轉身往回走。
憤怒的不能自抑,皇甫晔近身伸手抓住了她的另一個衣袖,再次撕裂傷響起,林黎滿是惱火的往後退,袖子從中間被撕裂開來,看着身上的衣衫被撕的條條狀狀,林黎猛
狀,林黎猛地轉過身,毫不怯場的跟他對視,眼睛裏全是憤怒。
“怎麽?一件衣服就把你收買了啊”聲音裏盡是嘲諷,皇甫晔舉着手中撕裂的半截袖子“桃花緞子朕有的是,你想要這樣的衣服,朕每天讓人給你送一件,讓你穿到煩為止”
“…”怒火上升到腦門,林黎伸手拽回皇甫晔手裏的半只衣袖,滿是怒意的轉身走向鳳栖宮,春風裏,皇甫晔站在原地大吼“給皇後做桃花緞子的衣衫,把宮裏的桃花緞子都給皇後送去,皇後不是喜歡嗎,都送去”
滿是怒火,林黎光着一條胳膊,拿着半只袖子走進鳳栖宮,所有的人低下了頭,走進內室,林黎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憤怒的揚起來,只是又放了下去,她不能生氣,生氣也是在乎的另一種表現,這是個可怕的現象。
果然,第二天,鳳栖宮被桃花緞的衣衫給埋了起來,看着正殿裏擺的滿滿當當的桃花緞衣袍,林黎無聲的咬牙,只是過了一會兒,又有一批送了過來,轉回身坐回主位,林黎端起茶杯喝着茶,看着人一件件的往裏面送着衣服。
“娘娘——”安輕盈走了進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滿臉的不可思議看着眼前山一樣的粉紅色衣衫“這,這是怎麽了?”
“沒事”垂下眼遮住情緒,林黎招手示意安輕盈坐下,有揮手讓人給安輕盈奉茶,而安輕盈則驚訝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人一車一車的往鳳栖宮拉着衣物。
“這都是桃花緞嗎?”慢慢的站起身,安輕盈看着身邊的一切,滿眼的不可思議“皇後娘娘不知,桃花緞每年只能用桃花染出幾匹布,十分的珍貴,都是外邦來朝時,送給外邦回朝的禮物,所以很少的,我給您的那匹布,也是幾年前,我父親從蘇州給我拿了一些,我一直都沒舍得用,娘娘怎麽會有這麽多”
“喜歡就拿些去吧”說的漫不經心,林黎抿着茶始終不曾擡眼。
愣愣的轉身,安輕盈看着正在喝茶的林黎,只覺得後背一陣陣的發涼,微微的福身,安輕盈跟林黎告別“輕盈不适,就先回去了”
“好”恢複了神色,林黎站起身,往常一樣送安輕盈回去,依舊是用轎子送走了安輕盈。
轎子走到她居住的杏園,下了轎子走回院子,安輕盈整個人失魂落魄。
“回來了?”安素芝走過來,扶着安輕盈往屋裏走,扶着她坐下,看着她的神色,半晌後開口“你是奇怪為什麽鳳栖宮有那麽多的桃花緞吧,皇後昨天跟皇上吵架的事兒,現在宮裏都在傳!就是因為皇後昨天跟太皇太後提議要你為妃,皇上就生氣了,看到沒有,這麽珍貴的桃花緞,皇上眼都不眨就送去了鳳栖宮,輕盈你醒醒吧,你再這麽不上心,你連皇上的一點寵愛都沒有了”
“皇帝哥哥說,他愛的是我,不是皇後,他只是不想皇後的父親起疑心”
“輕盈——”着急的開口,安素芝蹲下來,看着安輕盈挂着淚的臉“別傻了,你看皇上生病那幾天,喊的是誰的名字,是皇後的名字,你看看今天的架勢,你敢說皇上愛的還是你嗎?”
“不。”搖着頭,安輕盈捂住了臉“不是的,不是的,皇帝哥哥愛的是我,我跟皇帝哥哥十幾年的感情,不可能比不過皇後的,你看到了,皇後現在也很可憐的,何況,皇後對我還是不錯的。”
“什麽是不錯”梗着聲音,安素芝的眼睛發着亮“那個位置本來是你的,你也說,你跟皇上十幾年的感情,可是位置确是她在占着,她現在還有臉對你施舍,你不覺得這是羞恥嗎?”
“別說了”捂住耳朵,安輕盈皺着眉“這一切都不是皇後的錯,要錯,也是我跟皇帝哥哥的錯,是我跟皇帝哥哥利用了她,騙了她的感情,她現在才會這麽痛苦”
“那是誰的錯”拉開安輕盈的手,安素芝咬着牙“那麽搶走皇上算不算她的錯,你現在還認為皇帝愛的是你嗎?你醒醒吧,男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輕盈,皇上每次來,正眼看過你嗎?你不為自己想,你也得想想,你肚子裏的孩子,現在皇上連個妃位都不願意封給你,你真打算讓你孩子生下來無名無分的活着,還是說,生下來交給皇後撫養,皇後身邊菱兒那個賤人的嘴臉你是知道的,你認為菱兒那個賤人會善待你的孩子嗎?”
“…。”張大了嘴,安輕盈含着淚愣在了原地,眼睛慢慢的染上驚恐。
“你可想清楚了,小孩子小的時候,什麽事情都能發生的”眼神透着狠厲,安素芝看着安輕盈的眼神,說的咬牙切齒“喝口水都有可能嗆死——”
“別說了”猛地站起身,安輕盈驚恐的雙唇哆嗦着,直直的往後退,跌跌撞撞的走向內室。
內室的門重重的關起,安素芝看着安輕盈消失的身影仰起頭咬了咬牙:別怪姑姑狠心,怪只怪你不争氣,你坐不上後位,那在邊疆受苦的人就不可能回來,那你生出來的孩子也沒有任何用,現在只有除了皇後,一切才有可能開始,這一切開始的前提就是現在的皇後絕不可能在那個位置上占着。
所以別怪她狠心,因為別人的狠心,才讓她夫妻失散,骨肉分離。
第二天一大早,安素芝就來到了鳳栖宮門口,宮門開的時候,安素芝蔓延潮紅的跪在宮門口,可憐兮兮的哭着。
有人通報,朱正走出來看到她,沒有說話,徑自的關上
徑自的關上了宮門,安素芝愣愣的跪在宮門外,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之後咬着牙站起身,狠狠地盯着那道宮門。
走到杏園的宮牆外,安素芝狠狠地撞了牆,頓時鼓起血包,再次狠心,安素芝再次撞向牆壁,頓時血流如注,捂住頭,她跑進了杏園。
擡頭看正在往外走的皇帝,頓時在心裏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皇上——皇上”安素芝捂着血流如注的頭,跪倒在皇甫晔腳下“您給奴婢做主啊,今天輕盈不舒服,奴婢就去鳳栖宮給皇後告假,誰知皇後命人把奴婢打成這樣”
“姑姑——”安輕盈聽到動靜跑出來,看着滿臉是血的安素芝吓得瞪大了眼睛“您怎麽了,怎麽成了這樣子,來人啊,快去包紮”
“皇上”沒有理會安輕盈的話,安素芝往前爬了一步,拉住皇甫晔的衣擺,痛哭流涕“皇上,皇後娘娘那邊總是百般刁難我們,以往皇上不信,現在皇上,您看看奴婢頭上的傷,您救救我們吧”
“姑姑”安輕盈大腹便便的走過來,有人跑過來給安素芝包紮了傷口。
“皇上”看皇甫晔始終不說話,安素芝的眼睛動了動,擡頭看安輕盈“您問問輕盈,皇後平時是怎樣對她的,人多的時候,姐妹相稱,人說了就命菱兒那丫頭百般刁難,皇上,眼看着輕盈的身子越來越重了,奴婢就怕遭了皇後那邊的不測啊”
“…”微微擡起頭,皇甫晔看着牆外的樹枝,半晌後轉頭看安輕盈“輕盈,你姑姑說的是真的嗎?”
“這。”猛地一頓,安輕盈張嘴,張了幾張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低下頭,皇甫晔閉了閉眼,擡腳走出了杏園。
安素芝跪在地上張大了嘴看着皇甫晔走遠的腳步,安輕盈也是一愣,滿是痛心的看着皇甫晔的背影,眼睛裏慢慢的染上了淚水。
跪在地上狠狠地咬牙,安素芝雙手握成拳,安輕盈看了一眼安素芝,慢慢的轉身回到了屋裏:如果連晔哥哥的愛都沒有了,那麽她還有什麽?!
如她預測的一般,皇帝哥哥并沒有去驚動皇後,這幾天她去請安,皇後的語氣神态一如往常,可見,皇帝哥哥并沒有因為那件事去問皇後,哪怕姑姑那天演的那樣真。
姑姑一直在找機會,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不知道怎麽回事,慈寧宮跟鳳栖宮的人都把皇後看的特別緊,緊到到最後她都幾乎見不到皇後。
姑姑越來越着急了,因為姑姑的兒子從邊疆來了信,說他們在那邊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希望姑姑趕快想辦法,姑姑接到信以後,在客廳坐了一整夜,終于在天亮的時候出去了。
再後來,姑姑回來的越來越晚了,她心裏也越來越亂,越來越不安,只是沒有辦法排解。
皇後對她一如往常的好,每天還是會送補品了,可是漸漸地,她覺得那些補品越來越紮眼,沒錯,如果不是她,那個皇後的位置本來是她的,皇帝哥哥的愛也是她的,可是自己現在卻淪落到要她施舍的地步。
有一天,姑姑告訴她,一切就要結束了,她已經想好了辦法,她也橫起了心,若這真是命數,她要做壞人,那她就做一次吧,為了遠在邊疆受苦的家族,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所有的罪責,就日後到了地下,再給皇後償還吧。
立夏在皇族裏算是一個重要的節日,朝中的皇家的親眷,遠在外的皇家人都趕了回來。
盛宴依然在福至園,天剛剛擦黑,滿院的燈籠的已經亮起,院落裏坐着幾十人,衆人寒暄着,熟絡着,林黎一身紅色宮裝衣裙,帶着繁重的發飾,依舊在右邊的高臺上坐着。
臺階右下角的位置,坐着皇帝新納的三位新人,各個魅力不凡,嬌俏可人,淺笑嫣兮的坐着,不時的跟左邊的皇帝眉目含情的對視。
鼓樂聲響起,一身繡着金花黑衣衫的太皇太後站起身,由管琳扶着走向樓梯,跟衆人敬酒,皇帝站起身,林黎自然也得跟着起身。
跟着皇太後轉了一圈後,她發覺有人在拽她身後拖着的衣擺,滿身錯愕的她轉身,卻對上皇甫仲達一雙帶笑的眼眸,對着她擡着眉毛,滿臉是讨好的笑容。
不着痕跡的,狠狠地拽回,林黎看了他一眼,跟着太皇太後往前走,皇甫晔在她身邊走着,至始至終沒有回頭。
感覺衣擺再次被人抓住,林黎稍站住身,微微的回頭瞪他,皇甫仲達抱着拳作揖,林黎瞥了他一眼,把衣擺拉回前面,繼續跟着太皇太後往前走,皇甫仲達只有聳肩作罷。
熱鬧的焰火歌舞表演結束後,他們走下了高臺,皇甫晔下去跟穿着官服的大臣寒暄,太皇太後也在跟幾個老臣閑話家常。
百無聊賴的,林黎走下了臺階,走向一邊的河邊。看着裏面的荷葉荷花,靜靜的沉思着什麽。
“哎。”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林黎沒有回頭就知道了是誰,也沒有說話,就只趴在護欄上看着河面。
“生我氣啊”嬉笑着,皇甫仲達笑的賊賊的,背靠着護欄,側頭看她。
“安親王是過來看我死了沒有啊”轉頭看他的眼睛,林黎瞥了他一眼,調笑的開口“真讓您失望了,我還沒死,你是不是特別失望啊”
“那哪能啊”繼續調笑着看着林黎的臉,皇甫仲達笑的開朗“我可不能讓你死了,我下個月成親呢,我還想你幫我主婚呢,那我多有面子啊
多有面子啊”
“你拉倒吧”站直身,林黎往後退了一步,不滿在聚集“我可不去,我不能如了你的願,就你上次那樣對我,我能記你八輩子,還幫你主婚,做夢吧你”
“唉”伸手拉住林黎的胳膊,皇甫仲達臉上的笑意不減,盯着她的眼睛“我可告訴你啊,大話我已經吹出去了,我跟我老丈人說,我能叫皇後來主婚,人家可信了啊,你要是不去,我的婚事要是黃了,我跟你講啊,我可不是吓你,我就把你身邊那倆丫頭娶了你信不信”
“喲”林黎哧笑出聲看着他的神情“你吓唬誰啊,好大的口氣,你真有本事別娶鳳栖宮的丫頭,你把鳳栖宮的皇後娶走啊”
皇甫仲達的臉色怔了一下,一閃而過的情緒閃過,看着林黎笑着的神色,一瞬間伸手上去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的身子往懷裏帶,林黎不注意之間,腳下站立不穩,身子重重的倒向了他的懷裏。
林黎發愣之間,皇甫仲達也松開了手,臉上也笑開了花,指指地上“有蛇”
“哪,”往後跳了一步,林黎慌張的轉身低頭轉着圈找,發現地上的草繩時,伸手推了皇甫仲達一把“你腦子不好,眼也不行了啊,哪有蛇,那是草繩,笨蛋”
“…”裂開嘴笑,皇甫仲達擡起頭看着林黎的笑臉,眼睛垂着,擡眼看不遠處走來的兩人,皇甫仲達拉了拉還在說着話的林黎,然後站直了身子。
林黎感覺到皇甫仲達的提醒,也随着轉頭看,看到往這邊走的兩人,也收起了笑容,站直了身子,等着兩人過來。
“皇後”皇甫晔跟端親王走近後,端親王首先的展開笑容打招呼,皇甫晔則站在了一邊,看着他們倆。
“親王”林黎福身。
“端親王”皇甫仲達走過來,拍了拍端親王的肩膀,笑的開懷“你終于回來了,真怕你死在外面”
“…”毫不介意的笑着,端親王拉住皇甫仲達的胳膊,對着皇甫晔躬身“皇上,臣就不多陪了,臣跟安親王說會兒話”
“…。”微笑着點頭,皇甫晔看着他們倆說說笑笑的離去,轉頭看身邊的人。
“…”林黎也是福了福身,轉身,卻被抓住了胳膊,站住身子,林黎的眼睛垂了垂,站直了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掙脫他的手,對着皇甫晔躬身“不知道皇上找臣妾何事”
“…”冷漠的看着林黎的神色,皇甫晔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邁開步子轉身走向一旁。
一支弓箭在皇甫晔錯身的時候,沖着林黎迎面而來,林黎幾乎是猝不及防的往後退,只是已經來不及,眼看着就要到眉眼的時候,皇甫晔撲了上了,撞着她的身子越過了護欄,兩人重重的掉進了荷塘,箭貼着皇甫晔的頭皮穿過,打散了他的發髻,在水裏披散開來,岸上一陣大亂。
林黎睜大了眼睛幾乎是哆嗦着看着眼前抱着她,披頭散發,額頭上還流着血的人,伸手去碰他額頭的滴下的血的時候,手卻被他重重的打開,随後拖着她往岸邊游。
還未上岸,已經有一群人跳了下來,拉着他們兩個往岸上走,皇甫晔上岸後,禦醫們跑了過來,檢查着他的傷口,林黎則坐在一旁打哆嗦,菱兒杏兒跑了過來,給她圍上披風,扶着她走向院子的中央。
“皇後”皇太後走了過來,臉色是從未有過的認真“那只箭再往下偏離一點,就直接竄進皇帝的腦子裏了,那皇上今天就死在這兒了,皇後,如果皇帝在騙你,那他能用命賭給你信任他,你覺得值不值”
“…”哆嗦着往後退了兩步,林黎驚魂未定的顫抖着唇,斷斷續續的開口“太後,臣妾,臣妾想回家一趟”
“好吧”同樣的驚魂未定,皇太後閉上眼對着林黎揮了揮手,沒有收拾任何的細軟,林黎走出福至園,帶着菱兒杏兒坐車直奔林府。
林慎卿見女兒大半夜回家,看着林黎一身的濕漉漉的衣衫,也沒有說什麽,只是吩咐杏兒菱兒好好照顧,自己卻擔憂的坐在客廳到天亮。
第二天林黎聽說這件事以後,心裏充滿內疚,在晚上,父親辦公回來,叫上兄長,三人坐在了正廳。
攪着手指,林黎不知道如何的開口。
“皇上受傷了”林慎卿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林黎跟林子謙同時擡頭看林慎卿,林慎卿很是認真“為了我兒傷的,可是真的”
“…”微微的點頭,林黎閉了閉眼睛,聲音有些顫抖“可是我不能相信他”
“為什麽?”林慎卿認真的看着林黎的神色,臉色認真“我兒跟為父說說”
“我怕,我怕我們林家跟安家一樣,落得那樣的下場,我不怕,我不能苦了父兄。受了我的連累”
“你糊塗啊”打斷林黎的話,林慎卿第一次對着林黎說話帶着訓斥“豈能拿為父與安勝武那厮相比,他被貶發配邊疆,是他想控制皇上,弑殺太後,為父豈能與他一樣”
“…”聞言,林黎震驚的愣在原地,驚訝的看着父親“父親說的是,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其中另有隐情?”
“當然是”林慎卿激動的站起身,滿臉的憤慨“安賊當年一心要女兒做皇後,只不過是看着皇帝年幼好控制,又借着安輕盈跟皇帝的兒女情長,挑唆皇帝跟太後不合,後來更聯合其妹夫趙政逼宮弑殺太皇太後,不想被皇帝倒戈,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為父仰俯無愧于天地,豈能與那安賊
能與那安賊比?”
“可是”滿是不解的,林黎看着父親的臉龐“安親王沒有必要騙我啊”
“安親王知道的只是片面的,為父相信安親王是出于好意,但是兒啊,你有這麽重的心思,為何不問問為父呢?你獨自。”
“…”低着頭,林黎攪着手指,身體在微微發抖。
“妹妹”制止住父親的訓斥,林子謙看向她“為兄跟父親跟安家那群亂臣賊子必然是不一樣的,為兄與父親一定奉公守法,不讓妹妹擔心的事情發生,還有就是,皇上肯定是在意妹妹的,聽說,差一點,皇上的命就沒了,想想都後怕,妹妹就回去吧,別顧慮了”
“…”神色木讷的,林黎慢慢的站起了身,看着父兄的臉龐,身形不穩的轉身往外走“我想想,我得想想”
“妹妹”林子謙往前走了一步,扶住了林黎的身子,唉聲嘆氣,聲音裏都是心疼“哥哥聽杏兒菱兒說了你這些日子的苦,但是你不必顧慮我跟父親,我們會注意着的,妹妹日後,別為了為兄跟父親再苦自己了,這不是為兄跟父親願意看到的,你知道嗎?”
轉頭看兄長,林黎呆呆的站住身子,回身看正廳裏坐着的林慎卿,聲音裏帶着哽咽“我知道怕,若有一日連累了父兄蒙難,我該如何自處”
“…”擡起眼,林慎卿走了過來,認真的看着林黎的眼睛,認真的開口“兒啊,若真有那一日,也與你無關,這一切都是為父的選擇,為父無悔無怨”
“父親——”眼裏滿是淚花,林黎看着眼前慈愛的父親,一時間悲從中來“我何德何能受您這樣的寵愛,我對您沒有盡過半點孝道,怎麽能讓你為我受難”
“傻孩子”伸手替林黎抹掉了眼淚,林慎卿眼裏含着淚,憐愛的看着她“這是父親願意的,父親為你做的一切都是父親願意的,只要你們平安無事了,為父即使到了地下,也是高興的,為父說的你懂嗎?現在你聽為父的,回去,回到皇上身邊去,別傷了皇上的心,知道嗎?”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蹒跚着腳步,林黎走出大廳。林慎卿跟林子謙相視一眼,無奈的嘆息,林子謙想上前,被林慎卿攔了下來,無聲的搖頭。
獨自在院子裏走了一天,想了很多事,夜深的才睡下,次日天一亮,她沒有辭別父兄便踏上了回宮的路。
☆、和好
後門的守衛并沒有攔她,她穿過門口,屋裏并沒有人,可是所有的大門都開着,像是在迎接她,她挪着腳步,一道一道的走過大門的門口,最後一道大門前,她看到皇甫晔側卧在桌案前面,拿着書本看着,像是沒有看到她的到來,沒有擡頭更沒有擡眼。
心中一片蒼涼,她挪着腳步往後退,只是剛轉過身,身子已經被緊緊的拉住,重重的撞進一個結實的胸膛,熟悉的氣息從她鼻尖傳來,她多日的委屈像是得到了釋放,淚水霎時如泉湧一般襲來,讓她措不及防。
“朕真恨你”他抱着她,重重的,狠狠地,緊緊的,就如他的聲音“朕真的再也不想理你,朕從來沒有這麽恨過一個人,朕就是這麽恨過你,恨得想吃了你肉,喝了你的血”
“…”環住他的腰身,她把頭埋進他的肩頭,痛快的哭,卻沒有聲音,侵透了他的單衣。
“朕真恨你”感覺肩膀的大片溫熱冰涼,他的所有怒火被瞬間澆滅,聲音也開始變得不再強硬,透着微微的哽咽“朕恨你,你聽到沒有,朕要你說話,不許哭,朕要你道歉,聽到了嗎?”
她依舊沒有說話,她在繼續的哭,痛快地,狠狠地的哭着,盡管沒有聲音,淚水卻傾斜不止,濕了他大半前襟的白色襯衣,哭的他的心開始刺着疼,他想安慰她,卻被她抱緊,抱死不願離開露出臉龐。
任由她摟住腰身,他心疼的抱着她的頭,親吻着她露出的額頭,安撫着她。
“別哭了”感覺她的情緒平複,皇甫晔摟住她,稍拉開她的臉,看着她滿是淚痕的臉龐,語氣依然不善“朕以為你是鐵鑄的呢,沒想到也會流淚啊”
“…”平複了下情緒,她伸手推開他,往後退了一步,皇甫晔的臉色頓時大變,上前一步,緊緊的抱住她,不讓她逃離。
“跟朕說你要什麽?”聲音裏透着緊張,皇甫晔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