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二
說到小圓的願望, 路遙确實有放在心上，下午去溫泉旅店那陣，她也找時間去看了看種在旅店後面的陽橘樹。
神木被月神花包圍, 雖還是棵小樹, 長得郁郁蔥蔥, 葉片舒展。
月神花安然匍匐在祂腳下，随風搖曳。
路遙以前跟神木部落的族長說過, 想要一顆可以養出神明的心種。
那是她為芙拉想到的最後手段, 若是無法通過普通方法種出芙拉, 路遙就打算取一顆神木種子, 作為依托芙拉神魂的花房。
後來路遙又答應給小圓身體, 想來想去，還是用胎種的方式最保險。
這次路遙沒有找神木部落的族長，直接與陽橘樹商量：“我想要兩顆心種。”
神木的葉片随風嘩嘩作響, 好似氣急敗壞, 最後又慢悠悠輕搖, 十分無奈的模樣。
祂還這麽小，結出心種最短也要幾十年。
路遙笑：“沒關系, 預支兩顆, 我來想辦法。”
神木的枝葉輕搖, 怏怏地答應了。
路遙走上前, 摸了摸神木的枝幹：“放心，在你修出人形前，我會照看尼特安的子民。”
神明之間講交情不合适，還是利益交換更穩固。
圓夢系統聽路遙說完, 有些發懵：“我會變成小人？”
路遙：“心種孕育神胎，不一定是小人。全憑你的意願, 和我們一樣也沒有問題。”
圓夢系統低聲呢喃：“我想做大人類，我想……和你們在一起。”
路遙：“另外的資料你都看看，嚴格來說是三個方案。”
方案一：将圓夢的意識投入心種，培育出不啻于神族的軀殼。
方案二：在星域為小圓定制一副軀殼，好處在于可随意篩選喜歡的基因，随意捏臉，但是這種類型的人造軀殼使用壽命不長，後期可能需要更換機械軀體，或是繼續更換定制軀殼。
方案三：路遙将圓夢的意識送到夢之鄉，再送它往生，圓夢将以普通人的身份出生，新的出生點極大可能不在本世界。
圓夢系統看着三份方案陷入思考，看得出來路遙确實有好好考慮它的願望。
半晌，圓夢嗫嚅道：“如果我說，我想成為神胎降生，是不是挺不要臉？”
路遙：“只要你想，為什麽不可以？”
圓夢真的挺不好意思。
它沒想到路遙會給它準備這麽多選項，原來只覺得有具軀殼就好。
它想像路遙一樣大口大口享受美食，想知道楊枝甘露的味道，想感受夏夜晚風吹拂在皮膚上的觸感，想知道海水撩在腿上的感覺，它想像人一樣出生在真實的世界，感知一切。
可路遙為它準備了心種，作為神胎降生，除了可以享受作為人的一切，它将擁有漫長的生命，得以與它喜愛的店主、宿主，以及商店街的一切永存，或一起消亡。
路遙見圓夢似陷入糾結，直言：“凡靈轉生沒得選，你現在可以選，按自己心意即可，不必顧慮太多。”
圓夢系統一震，店主總能輕易為它撥開迷霧。
“那……我選方案一。”
路遙颔首：“好，明天我去一趟童年補習中心，問一下芙拉的想法。祂若是也願意，我就去取兩顆心種回來，免得多跑一趟。”
芙拉被路遙種進花盆好幾年，沒有一點生根發芽的征兆，路遙已經放棄。
普通的培育方式種不出神明，只能用點極端手段。
第二天，路遙起得很早，叫不獨一起吃飯。
路遙宿舍的飯廳，第一次坐了三個人。
桌子上擺放各色早點，路遙往自己碗裏夾一個鮮肉燒麥，給陸銘潇夾一根奶香小油條，再給不獨夾半塊蔥油餅。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圓夢看得眼饞，小聲催促：“路遙，吃完早飯就去補習中心哈。”
它想盡快加入這個家，到時在不獨身邊加個位置，它也是有哥哥的人了。
路遙昨晚答應它，等它出生，就是路家的小孩。
吃過早飯，不獨被姬秋言帶走，送祂去幼兒園。
陸銘潇打算再去一趟深淵島，祂似乎有想做的事情。
路遙沒有細問，帶着小圓夢到童年補習中心。
當年在三花市的任務完成，又花了不短的時間解決這個世界的毀滅危機，到如今穩定下來，童年補習中心的生意還是很好。
缺失童年，希望治愈自身的人依然有很多。
童年補習中心大廳後面那片放置學員材料的牆壁幾乎裝了一半，胡椒在資料室，擡眼看見路遙進來，起身打招呼。
胡椒長高許多，模樣清秀，笑起來清爽又陽光，一點都看不出來當年陰郁絕望的影子。
童年補習的意義，往往在結束補習的那一刻開始發生，影響至兩三年後、更遙遠的未來。
路遙擺手，叫他安心工作。
徐曉曉已經成為童年補習中心的高級講師，最擅長引導存在習得性無助心理的學生，她會耐心地幫助他們補習，陪同他們不斷改寫被淹沒在幼年時期的無助經歷。
白頤現在是高級心理顧問，在辦公室如魚得水。
每天面對海量病例，白頤的專業知識在這個世界得到廣泛認可。
此外，童年補習中心又新招收不少補習老師，補習中心的規模較之前沒有擴大太多，每天完成的工作并不少。
路遙和補習老師聊了一會兒，又抱起肥嘟嘟軟乎乎像三花大土司的二心猛吸，玩了好半天，才在圓夢系統的催促下去看芙拉的花盆。
路遙拿鏟子挖開土，承載芙拉最後神力的種子還是像一個大力丸，沒有絲毫變化。
路遙拿着種子回到私人辦公室，通過意念和芙拉交流起來，得到許可，決定即刻前往未來取心種。
以前，路遙只能通過阿爾弗雷德回到過去，甚至不算完全回到過去，只是通過技術重現過去的場景。
而如今，無論是回到真實的過去，還是前往未來，對路遙來說都不是難事。
從童年補習中心出來，路遙就往溫泉旅店而去。
她跟店員說要出門一趟，歸期不定。
十天後，路遙帶着兩顆從幾十年後的未來摘取到的心種回到旅店。
彼時陸銘潇、哈羅德不獨都等在店裏，看到她推門進來，動作一致地迎上來。
陸銘潇臉色黑沉，紅瞳迸射冷意。
先前她只說為圓夢準備心種，卻沒有告訴他要這樣久。
而既然花了這麽多時間，說明這件事也并不如她說得那樣簡單。
陸銘潇氣得不行。
哈羅德冷嗤一聲，他雖然也有點生氣，但先一步上前，還故意撞開陸銘潇，扶住路遙。
不獨乖巧，血瞳裏滿是擔憂。
路遙擺手，笑着安撫衆人：“不用擔心，諸事順利，我也沒有受傷。”
取回心種當晚，路遙沒有耽擱，先把芙拉的神魂塞進心種的胎箱，重新種進花盆。
從童年補習中心出來，路遙回到宿舍，陸銘潇已經準備好花盆和土壤。
路遙從随身倉庫取出心種，又從陸銘潇的意識裏分離出圓夢的意識。
像一團棉花糖的圓夢軟軟的攤在路遙手心，有些緊張。
“我真的能變成人嗎？”
路遙戳了戳團子一樣可愛的圓夢：“你會在十個月後降生，放心吧，安心睡一覺就醒了。”
圓夢沉進心種的胎箱，如同沉睡在溫暖安全的子房。
陸銘潇接過心種，埋進土裏。
路遙又在土層表面鋪了滿滿一層翠皇星的淚珠。
心種被種下的第三天就發了芽，花盆放在路遙宿舍飯廳的桌子上，偶爾被抱到陽臺上曬太陽，有時候放在外面淋雨。
土壤表層的珠淚被吸收，路遙又會重新鋪上一層。
每隔十天，路遙會分出一縷神力，如同施肥，喂養心種。
不獨每天上學之前，都要來看一眼圓夢，偶爾還會堆個小雪人放在花盆邊。
陸銘潇時不時也分出神力喂養心種，祂不喜歡圓夢在祂腦子裏聒噪，對小圓夢的第二次出生卻抱有些許期待。
有了不獨和圓夢，祂和路遙往後就不用操心小朋友的事情。
祂的母親和父親都因祂而隕落，祂和路遙就如當年的天影與深淵。
祂沒有那麽喜歡小朋友，也絕不願路遙因此有任何閃失。
這是祂唯一的私心。
圓夢沉睡第三個月，嫩芽抽出數片脆生生的枝葉，中間的花莖細嫩筆直，小心托着一枚翠色花苞。
某個晚上，忍無可忍的陸銘潇給花盆周圍施下數道禁制，又從浮世大陸買來桃花酒，邀請路遙夜酌。
路遙欣然應邀，喝了三杯，酒勁上頭，暈暈乎乎，眼前生出重影，看到陸銘潇身後的上空浮出金色的神座。
陸銘潇滿腦子學習資料，又有些暗惱。
沒想讓她喝這麽醉，原本只是想緩解緊張，未料桃花酒這麽霸道。
胡亂忙活了一會兒，陸銘潇黯然放棄。
她眼神迷離，視線亂飄，根本就沒看他。
路遙卻突然用力拍他臉頰，要他看身後：“是不是監神山又開啓了？快看，金色的神座！”
陸銘潇以為她撒酒瘋，按着醉鬼躺下。
路遙又拍了他幾巴掌。
陸銘潇蹙眉回頭，微微訝然。
金光閃耀的神座，象征着神界的至高之位。
沒想到這麽快，神座就選定了新的繼位者。
陸銘潇擡手揮散神座虛影。
他如今保留着弑神的神力，又重塑了弑神的神格，但是不再受梵天留下的規則約束。
數度驅散神座虛影，直到它不再出來礙眼，陸銘潇翻身躺下，抱住路遙，嗅着她發間的淡香，滿足地閉上眼。
陸銘潇對至高神位沒有任何迷戀，他如今最滿意的就是監神座下首席信徒的身份。
萬物為她俯身，而他永遠是最虔誠的一人。
